风无御撑着身体从地面上坐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一幕。
寒天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眼白都变成了与瞳孔一般的黑,唯有瞳孔中央亮着一簇红芒,显得不祥而诡异。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低垂着眼皮,似乎是看向了匍匐在脚底之人。
张老头的身体比起之前变得模糊而透明许多,他被九钱当胸贯穿,牢牢钉在地面,大张着口发不出任何声音。
风无御再次将目光移向了寒天,看着她,若有所思地自语:“律魂之术啊……胆子倒是不小。”
寒天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或者说,她对身边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在她尝试动用律魂之术的那一刻,她的意识仿佛突然被抽离到了更高的地方,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个井域幻境中的一切。
张老头在她眼中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深灰色的雾气,这团雾气像漩涡一般旋转着,周遭的幻境随着它而动荡、扭曲。
井眼。
寒天意念稍动,便好像伸出了一只不存在的手,触碰到了那团灰雾。
一瞬间,无数画面从她的意识中穿过,似是呼啸的狂风。
寒天想要抓住那些画面,但是只得了零星片羽。
——昏暗的溶洞中,大大小小的洞穴里亮着幽幽萤火,扭曲的人影映照在山壁上,有的人影拖着细长的第三只手,有的人影背上高高鼓起,有的人影露出了扁平没有鼻子的侧面……
——整齐而麻木的吟唱,人群像昆虫一样从各个洞穴里出现渐渐汇聚在一起,顺着通道向更深处的地底走去……
——少女泛着泪光的眼睛,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她说:“我要逃,哥哥。”
——神的眼睛、神的眼睛不见了……
神?
寒天心说,我要看看神的真面目。
手中的灰雾翻涌扭曲着,似乎想挣扎逃离,似乎对她进一步的触碰发出了极大的抗拒。
然而只是徒劳。
那只居高临下的手穿向了灰雾更深处,寒天的意识也随着那只手的深入急剧下沉,直到被一团浓稠的黑暗包围。
黑暗的四周亮起了若隐若现的光点,映照出了一座石头垒起的祭台。
祭台上是空旷而深邃的黑,有一道模糊的轮廓仿佛被掩藏在了黑暗更深处。
想要看得更清楚——这样的念头进入了寒天的意识。而这一次她受到了更大的阻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仿佛极度不甘愿她再前进一步。
这律魂之术,对她来说果然还是太为生疏了些。
寒天再一次催动灵力,眼中两点红芒骤然变得更为明亮。
一瞬间,她似乎正要看清黑暗中的那道轮廓,然而其中央却突然亮起了诡异的白光。
是一只眼睛!
寒天与那只睁开的眼睛对视上的同时,意识陡然急剧后退,仿佛一下子被抽回到了空中。紧接着,她的意识又开始飞速下坠,仿佛神魂一下子被打回了自己的身体。
犹如被闷在一口铜钟里重重敲击了一下,寒天全身一震,猛然喷出一口血来。
掌门令不知何时已被解除,她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不远处,张老头的身影只剩一片淡淡的虚影,九钱仍穿过他牢牢插入地面,而地面随着此间主人的消逝已开始不安地晃动。
柔软的衣衫下摆拂过寒天的手指,风无御走到了她跟前。
寒天顶着脑海中针扎般的剧痛,有气无力地抓住了对方的衣摆,勉强吐出几个字:“她……还有救……”
她说的是那名藏锋门的女弟子。
“我知道。”风无御应道。
得了这一句,寒天终于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风无御低头端详她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明知道她听不到却仍是悠悠说了一句:“以后在人前,可不能再使这一招了。”
说罢,他迈步走到了张老头面前,蹲下身。
“我若没有猜错……”他微微俯下身,在张老头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只剩残魂之人微微转过头,惊异地看着他,眼中是难以置信,转而又渐渐化作了一片释然。
在他眼神最终涣散去时,风无御伸出了两指,轻描淡写地穿入他眼中,夹出了一片泛着幽绿荧光的碎片。
天地开始起伏、旋转,周遭的一切像一盘打翻了的染料,逐渐模糊着晕在了一起。
这座井,要消散了。
***
“陈香师姐,你说那些井主,到底算是死人还是活人?”
“肉身虽死,魂体尚存,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故而井域之中,寻常术法武器对他们无用,若要破井,必要寻到关窍才行。”
寒天的神志渐渐清醒过来,耳边只听闻两个熟悉的女声在一问一答。
视线变得清晰,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