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疑心,就能转移皇上乃至整个朝廷的视线,然后,沈相会再想办法,让三法司对你轻轻放过。”
胡纲张了下嘴,一时有些心凉:沈朝彦如果真想救他,何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地“转移视线”?无非是想利用他扳倒李家而已……万一诬告李家不成,他这些凿凿有据的罪名上头,又要加上一条……
但他如今身陷囹圄,如同废人,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因此只好无可奈何道:“……我听大人的。”
于茂微笑一下,拉过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我必将帮助大人脱离困境。但是,关于六年前顾炳那桩案子,因我不知道细节,因此只怕不能给大人实质的帮助。所以,我想请大人,将六年前那桩宫变始末讲述给我听。”
胡纲目光锐利地看着他。
于茂和煦微笑,和他对视。
过了半晌,胡纲才粗重地喘了口气。他知道于茂和沈朝彦的密切关系,本就对他没有戒心,此时见于茂目光关切也不似作伪,略停顿了下,便缓缓开始讲述。
*
于茂看着两个人押送胡纲出了房门,这才透了一口气,意识到冷汗早已浸透肩背。
从胡纲沙哑的、迟钝的叙述中,他窥见了当年那场疑案背后的层层黑暗。
一心为国的一代贤相,就此被权相、藩王和大将合谋联手冤杀。
他站起身来,轻按了一下桌上的一方处凸起,立于墙边的书架开始缓缓移动——那背后竟是一方暗室。
明眼人一看,便知暗室设计得极巧妙,看着虽被挡在书架之后,但和外部的阻隔却极薄,暗室中的人足以将他和胡纲方才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于茂步入暗室,便见烛影摇动之中,几个人一同站起身来。
一个年轻人快步迎上来,于茂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顾丛嘉。
于茂这些年和顾丛嘉仅能通过书信秘密往来,此时再见到他时,才发现长大成人的顾丛嘉无论是相貌还是举手投足的仪态,都像足了顾炳。六年前那个明亮少年,经历这些年底层的岁月蹉跎,眉宇间锐气褪去,沧桑宛然。
当年那个未至不惑却已头发花白的身影,仿佛又重现眼前。
于茂眼圈陡然红了,快步上前,一把托住顾丛嘉因向他行礼而沉下的臂膊:“请起。”
顾丛嘉固执地要行完这个礼。
“六年来,大人身处虎狼丛中,为博沈朝彦信任,如履薄冰,殚精竭虑步步算计。请大人务必受我这一礼。”
于茂本来在暗自担忧,这个年轻人在听到旧案真相之后,会不会接受不了。
但顾丛嘉出奇地平静,甚至连眼眶都未红一下。
“我当年虽和顾相往来不多,但我素知顾相美名。顾相之案,当初未经三法司会审就草草结案,我那时就心生疑惑。
“天日昭昭,公道自在人心。自顾相被冤杀,沈朝彦利用顾相这桩冤案大做文章,在朝中拉党结派,排除异己,不知打击了多少正直官员。
“为激浊扬清,拨云见日,我……殒身不恤。”
顾丛嘉平静的面容上终于有了波动,眼眶隐隐发红。
几个人都是心潮澎湃,李九韶注目看着于茂,温声问道:“大人下一步怎么打算的?”
于茂道:“当然要抽丝剥茧,一查到底。”
顾丛嘉和李九韶对视了一眼。
顾丛嘉问道:“所以大人意思是,要举发沈朝彦?”
于茂沉静答道:“我方才已经说过,我殒身不恤,愿以此身,化为驱散晦暝之罡风。”
李九韶微笑道:“大人之品德节操可感天地,令我辈汗颜。只是,我方才和丛嘉也已经议过,决不能让大人做无谓的牺牲。”
于茂有些疑惑地看向面前这两个年轻人。
*
幽暗灯影下,几个人又将胡纲的供述重新梳理了一遍。
李九韶目光悠远,思绪沉在过往的记忆中。
六年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仿佛又重现眼前。
早在那一晚之前,早已觊觎巴尔坦部首领之位的卓木次和沈朝彦达成协议,以一石双鸟之计,同时构陷卓哈和顾炳,以便两人各收其利。
禁军统领胡纲在得到沈朝彦和卓木次授意之后,欺骗卓哈,以助其清查宫禁之名,诱卓哈率两百兵士进驻行宫,又模仿顾炳字迹伪造了调兵手令,一桩重大冤案就此酿成。
自那之后,顾丛嘉失去了至亲和未婚妻,原本一片光明的大好前途戛然而止。
而他从此与他心上的少女天各一方,难以相见。
然而所幸上天怜见,她终究还是回到了他身边。
所幸哪怕在分离的那些时光里,哪怕远隔关山千重,迢迢万里,他们也一直都相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