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为了取出那份罪证,就将他的腹部硬生生剖开。
这个当时已过耳顺的老人风骨刚毅,一生甘于清贫,只因为和胡纲做了对头,就惹来这样的杀身之祸。
容景对他竟然能下如此狠手。
这些干脏活的刺客,都是没有心的吗?
虞冲进来的时候,正见他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目中杀气一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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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长街上却迤逦行来一抬青布小轿,本已要经过李九韶宅邸门前了,那轿帘却忽然被掀起,一双秀美清亮的眼睛向那门前望了一下。
轿夫便听见轿中一个泠泠如清泉的声音道:“在这里停下即可。”
轿帘被掀开,乔以龄自轿中弯腰出来。
她本来只是偶然从李九韶宅子前经过,却不意看见大门敞开。
她没想到他今天竟然回了这里,便有心去见他一面。
门前长随却是见过这个清瘦少年的,知道李九韶和她关系密切,便带着她进了门。
乔以龄跟着他行至李九韶所在的厢房前,却见房中有人,李九韶正和那人说着什么。
乔以龄停住步子,摇头笑了笑,对那守卫道:“想必他今天忙,我改天再来吧。”
她正转身欲走,却听见李九韶冷声道:“……容景当然要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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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九韶再次出门的时候,那个长随匆匆过来道:“将军,方才有个很瘦小的少年来过,就是和将军很熟悉的那个人,像是姓……姓梅还是什么……”
李九韶目光一跳,忙问:“她什么时候走的?”
长随道:“她大概是半个时辰前来的,见将军正在见人抽不开身,就走了。”
此时已经夜幕初落,街上星星点点亮起灯火。
李九韶想了想,拨转马头朝城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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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以龄回到住处,脱下青衫换回罗裙,在窗前抬眼遥望月光如水银泻地,便缓缓步出门去,在庭院中的树下徘徊。
她的裙裾轻盈昳丽,此时也色如月华。
这片月华在雨后初霁的庭院中停留了很久。
……她自懂事时起,便知自己已经是一个人的妻子。
年深日久,这个人连同这桩婚约,就成了她心中笃信不渝的存在。
自与他重逢后,他就成了她义无反顾的奔赴。
而此时她却心头茫然:他位高权重,前途无量,能够定人生死,而她再怎么扮作男人,终究也只是个商户女子而已。
他当初答应过自己要留容景一条命,而今却那么断然地说出要杀掉他……
她当然会再去请求他的。可若是他不答应呢?
她成为他的妻子后,终究也将依附于他,生活在他因宠爱而赋予她的荫庇之下。
她想起顾婉对她说:“你将来对你夫君而言,是妻子,不是谋士,所以记着不要插手和过问他的事,若他说了,你就听着,适时地给他建议;若他不说,你不要主动提。”
即便父母那么恩爱,即便母亲是那样高的出身,仍是无法改变的夫尊妻卑,因为母亲是个女子。
不知何时又开始下起濛濛细雨,她坐在树影中,任凭雨丝拂落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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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九韶匆匆奔入庭院中,便看见她托着腮,正不知看着哪一处出神,月光洒在她白玉般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显得纯净明澈。
他心动不已,疾步奔到她身边:“你在等我?”
乔以龄怔怔地看着他。
他压根不知道她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因很少见到她这样懵懂的神情,只觉得她可爱无比,情不自禁伸臂去抱她。
她靠在他怀里,他嗔道:“下雨了怎么还在外面呆着?傻子。”
他觉得她的手有些凉,不经意低头时又见她绣鞋被地上积水浸得透湿,便将她打横抱起,进了房中。
他把她放到椅子上坐着,在她身前蹲下,伸手托住她的脚,脱了她的鞋袜,问:“鞋子都放在哪里?”
他在乔以龄的指点下找到了干净鞋袜,握住她一双纤足,给她穿上。
她的脚也如凝脂玉雪一般,握住时只觉得手心细腻柔滑,因她长期以香膏浸润肌肤,那脚也隐隐透着沁人心脾的温香。
他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克制着心猿意马,快速给她换了鞋。
她轻纱软缎的衣裙像花朵一样在椅子上铺开垂落下来。
他想,她怎么会生得如此,无一处不美。
他就这样蹲在她的身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仰脸看着她,感受她温柔包容的气息,他这一天所有的烦躁便渐渐消弭。
两个人安静地对视着,半晌,李九韶长长出了一口气,低低道:“以龄,我有一桩烦心事想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