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让他心头有种酥酥麻麻的喜悦。
乔以龄放了账本朝他走过来,牵住他到桌旁坐下,道:“你不要怪我,吕家来思靖报喜信的人在路上耽搁了,因此我知道消息时已经很晚,仓促之间上了路,而且想着婚礼结束后我就会回思靖,当时就没有告知你……”
李九韶只看着她,面色平静。
乔以龄等了一会,见他不答话,有些忐忑,伸手去触碰他的脸:“不许生气。”
李九韶反手握住她的手,沉默了半晌,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上,淡淡道:“以龄,你在我这里。
“你若离开我,于我便是锥心之痛。
“这种疼痛……我经历了这么多年,今后再也不想体验了。
“所以……以后不要再不告而别,好不好?”
乔以龄只觉得睫毛上陡地沾了雾气,轻声道:“所以你就这么大老远地追过来?可你不是正在忙吗?胡纲那边……”
李九韶微微笑着,神情中有疲倦,更多的是欣然。
所幸她是与他心心相印之人,所有或沉重或愉悦的心声和情绪,他都可以完全向她吐露,与她分担。
他凝视着她,缓缓道:“以龄,胡纲已经被下狱了。但是,这桩事其实才刚刚开始……
“我手中如今有三张牌,一张是忽罗,一张是容景,还有一张是管军费的杜霖。我要用这几张牌彻底打垮他,毕其功于一役,不能让他有纠集力量反扑的喘息之机,要尽快将他的罪行大白于天下,包括六年前顾相那桩旧案。
“我其实一直很疑惑,为什么青州掌权的卓哈亲王和卓木次亲王一直不睦,偏偏在发生卓哈谋逆案后的第二天,卓木次就能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取卓哈而代之,而与此同时,沈相也替代了顾相的位置?为什么和沈相有关的镇南赵家能在青州如此一手遮天?当时作为禁军统领的胡纲在那桩逆案中又扮演了什么身份?那个金石居到底是在给谁传递信息?”
李九韶徐徐道来,乔以龄只觉得惊心动魄。
她幼时读史,史书上的朝堂争斗,成王败寇,烛影斧声,图穷匕见,她从前也仅能从书中管窥蠡测,但当这些事真实发生在她身边,当李九韶缓缓将这一切摊开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害怕,拉住他的手:“不管你想做什么,我要你答应我,头一条是保全自己……”
他的每一步都像行在刀尖上。
政斗如此残酷,一旦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
而失去他的后果是她承受不起的。
李九韶凝视她:“你放心。我不会鲁莽行事。”
但有些事必须得去做。
曾经被构陷的一代良相,才不会被万世唾骂。
那些忠贞的、蒙冤的,才能被昭雪。
他才能破除她的梦魇。
李九韶看着她微笑:“其实我也有私心。”
乔以龄睁大眼睛看他。
他柔声道:“我的私心……就是你。”
她若是以一介商户女的身份嫁给他,即便国公府的人不在意,她在京城高门世族之间周旋交际的时候,也难免会被看轻。
他不会让她受委屈。
她怔怔望进他的眼睛,见他目中无限深情。
他靠近她,轻吻她的眉心:“为顾相平反之后,我就带你回黎都,让你恢复身份,作为乔家大小姐嫁给我。”
她泪盈于睫:他真的在仔细筹划他们两人的未来。
李九韶便又轻柔地一点一点吻去她的泪。
乔以龄喘不过气来,他的爱意像一阵阵澎湃浪潮席卷了她,她无力地攀援着他的脖颈,由他亲吻着,语声也变得绵软:“祖父有很多子女,其实对我父亲并不是很在乎。六年前父亲执意要带母亲离开乔家,惹得祖父勃然大怒,当时就说……我们一家四口,从此在外是生是死,是福是祸,都与黎都乔家再无干系,也不许再踏入乔府大门半步……”
李九韶平静道:“我会让乔府认下你的。”
他的目光冰冷,在深处却又跳动着烈烈燃烧的火苗。
乔以龄被他目中的怒意惊住,抬手抚摸他的面庞:“……可他毕竟是我的祖父。即便他不认我,于情理上我还是要尊敬他。”
李九韶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我都听你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乔以龄轻问:“想说什么?”
“既然提到了乔家……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李九韶迟疑着,“我至今也没敢告诉丛嘉。”
乔以龄怔怔看着他,有种不安自心头升起。
“去年……就在我来南疆的前几天,”李九韶仿佛语声有些艰难,“你堂兄乔鸣笙,已经和宁安郡主许明娴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