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彭震提起她的爱马‘追风’,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就已然彻底退去,竟是眼一闭,直挺挺地跪着再也不做言语了。
在场的诸臣百官皆是动容,除去张相一党的几人一脸菜色恨不得冲过去掐死彭震之外,其余诸臣也深为感同身受。一时间,诸臣队列之中为天诏府站台、讨伐张晁的奏报络绎不绝,群情激愤之下,整个宣政殿中的文武诸臣竟是难得地达成了统一意见。
而位于风暴中心的帝王,却是神色阴沉,未发一言。
慕云起拢着袖子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大殿中的众生百态,视线绕了个圈,最终还是停在了那位身着玄色金龙袍的帝王身上。
现在这般情形……您会怎么做?
刚才还在说着张晁势力庞大不可轻易动摇,但在他的暴行被这般摔到众目睽睽之中时,您又该怎么办呢?
慕云起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在心中估算道:做为帝王,必须顾全大局,陛下多半还是不会动张晁。
虽然理智上知道这是目前情况中最稳妥的办法,但慕云起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心生阴郁。
张晁老儿作恶多端,迟早有一天……
然而还没等他在心里放完狠话,忽然间,一直沉默不语的帝王抬起了手。所有人会意停声,顺从地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喧闹不已的宣政殿再度恢复了一片寂静。
年轻的帝王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了:
“……你的逻辑、言语和口才皆为上等,可是读过书?”
那匍匐在地的虎将闷声回道:“回禀陛下,臣有进士功名在身,乃是万钧历38年秋闱第23名。”
唐艾伦的声音不辨喜怒,淡淡道:“挺好的成绩,也算个才子了,怎么弃了笔墨去当了武将?”
彭震一缩鼻涕,闷闷道:“……因为当武将比文臣来得单纯、快活,臣性子直莽,满心只为尽忠报国,便向先帝求了恩典,从军去了。”
“……你倒直诚。”唐艾伦垂下眼帘,看了一圈跪在地上神色各异的天诏府诸人,又看了看周围皆是愤愤难平的文武诸臣……心中有了决断。
“来人!取笔墨纸砚——”忽然间,年轻的帝王转过身,高声呼唤。
“是!老奴这就取来。”洪成立马行动起来,收拢了一套上好笔墨纸砚,亲自端着一路小跑来到了帝王身边。
唐艾伦接过来,端在手里,转回来朝前走了两步来到彭震面前……然后他忽然蹲下身,以帝王千金之躯亲自将那笔墨纸砚摆在了彭震面前!
“陛下!”周围诸人纷纷动容,刚要告罪,却被帝王一个抬手阻止了。
彭震缓缓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与他面对面、近在咫尺的帝王。
年轻的帝王神色喜怒不辩,沉声道:“既然你有功名在身,那自然懂得读书写字了。”说着,他亲手拿起一张雪白的御用宣纸,平铺在了地上,就在彭震的面前。
唐艾伦拿起笔,递向涕泪满面来不及收拾的彭震,道:
“你既然要参他,那就写一份奏章,递上来。”
彭震看着那支帝王手中的紫毫御笔,声音满是不可置信:“……奏、奏章?现在写?”
帝王朝他微微点头,道:“你现在就写,把你要参奏的都写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年轻的帝王拉过那满脸狼狈的武将的手,亲自把笔放进了他满是茧子的手掌之中,沉声道:“你把这参文递上来,朕,今天就办他。”
帝王这句话的语气平静而沉稳,声音明明不大,却是如同一记响雷,猛然在宣政殿中炸开——
唐艾伦:“你递上来,朕办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