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绿影婆娑,夏日里的风和光滤过来,热燥尽散,只剩清凉,咻咻往人身上飘。
少女提着一袭宽大的婚衣,云肩上满是殷红的囍字,袖口绣着细细密密的平安纹样。
她慢悠悠的走着,微微托着腮,娇笑了一声。
“陶翼,等我。”
北嘉殿内,白色的烟气从金炉里缓缓流淌,氤氲缭绕,如梦似幻。
一排排紫檀木桌依次排开,宫女们挽起袖窿,川流不息的摆上了新婚宴的酒菜。
一个女官行了礼,漠然道:“这是新婚宴的食谱,您请过目。”
常思芸拉开食谱,果然有一长条。
猝然,她扫到了一排菜品,皱了皱眉。
她抬手指了指,偏头对着女官说道:“牛乳为何跟生鱼放置在一起,你且把生鱼换做甲鱼。”
“是。”女官得了命,便走了。
思思近几天操劳婚事,两边的黑眼圈异常重。
她困的打了个哈欠,余光瞥见镜中的自己:皮肤白嫩,黑眼圈却有些格格不入。
这年头只有吃不饱穿不暖的,哪还有人像她一样,天天熬夜打工赶稿。
思思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子,实在摸不着头绪,还是起身去了偏殿。正好消消困意。
夜风又起,凉意袭来,树影随风而动,飒然有声。
她一刻功夫便回神过来。
半夜时分,殿外燃着烛火。
屋内深处火红的外焰,随着婆娑的人影晃荡。
常思芸轻轻推开了门,刚迈进一只脚,就听见老夫人剧烈的咳嗽声。
“夫人……”
老夫人摇头笑到:“无碍。瞧我这大把岁数的,不中用了。”
门外的人思索了片刻,仍是执意进了屋。
顺着床沿,思思找到了个空位坐下。
对面的老人昂头冲她笑笑。
但很勉强。
丫鬟看清人后,声音明显颤了颤,她哑声道:“太子妃,您日后常来偏殿看看吧,老夫人身子骨早就大不如从前了。”
常思芸缓缓的点头,紧握住老人历经斑驳而干瘪的手背。
那双手削瘦的如柴骨,她估计夫人忍受了不少痛。
“祖母……”,眼前的少女眨巴眨巴望着她,一双透彻的眸子亮的不像话,带着几分神圣而美丽。
老夫人听着乖戾的少女含泪在她耳边说:“等我嫁给了太子殿下,您就不愁没钱请太医了。”
说完,又受控的抹了把眼泪。
她很少哭,很少很少,祖母也心疼了起来,将面前的怀春少女搂紧了些。
老夫人眸中倒影出思思姣好的面容,回握住她那双纤细的玉手。
“祖母没事。有思思挂念,此生也就无憾了。”
身侧的丫鬟破涕而笑。
她许久没见过这般祥和美好的景象了。
祖母陡然翻了个身,一脸闷闷不乐。
丫鬟愣了愣,就欲听她说:“祖母还是劝劝你,除了那个东宫太子,你还有更合适的人选。”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又住了嘴,唉声叹口气。
思思闻言,内心一阵惴惴不安,她不明白祖母这句话究竟是何意。
她当初在万人中选择太子,也是因为自己心系太子。
那时世间男子对她见无不爱,却又不能如此托付给富家男子。
自己仅靠写话本那点银两,还是不能解决生计。
最后悔的事,是在祖母的病上掏不出一分钱。
要治好祖母的胃疾,嫁给太子也算是个万全之法。
思思不明白她口中的更合适到底指哪一方面,总之很奇怪,但终归还是没继续问下去。
这都不重要了,嫁给太子是命中注定的事。
常思芸悄悄合上了门,从袖中取出一袋黄布扎好的中药,搁在了门槛多出的一截。
七百年后穿越过来的思思,记不得过往,只待有一日能重新找回记忆。
迷迷糊糊,她躺在床上睡着了,这夜睡的很沉。她梦见她在寻找她上辈子的仇人。
少女垂发眺望着山坡,一片连绵的闪闪发亮的积雪下,站着一位眉心似箭的少年。
少年身后风雪漫卷,冷风横扫,冬日慵懒的阳光穿过稀疏树影,映着厚厚的雪,显得熠熠生辉,光影斑驳。
他浮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凛冽的寒风并没有让他看起来有丝毫憔悴,微翘的唇角仰起,反而笑的很真实。
我要杀他?为什么??
果然,少年与雪景,真是绝配。
夜深。
晚空中的一轮银盘镶嵌,墨蓝墨蓝的星空上,洒下了无限清晖。
红烛下微醺的少女警惕的低着头,静寂的风声使她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