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春抬头望着李源钧,忍着心中的酸疼,说:“你怎么来这儿了,这不是你来的地儿,快回去。”
“姑姑仍不肯原谅我姐?”
“无所谓原谅不原谅,都不在了,可我们活着的人,得放过自己啊。”言春说着握住他的胳膊摸出他穿着极薄的春衣,上下瞧了一番,“你这些年一直一个人?”
李源钧颤着唇瓣,委屈着枯了脸儿,点点头,“婉儿走了,我母亲也不要我了,我娘是自杀,她那些天滴水未进,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抛下我,姑姑,我求她留下来她不肯……”李源钧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姜芸把阿满拉到自己身上将他埋到自己裙面里,这时言春仰着脸儿为李源钧擦泪,“姑姑要你,不哭了,姑姑要你。”
李源钧吸了吸鼻子,道:“刘慎在我家,我们救你们出宫。”
言春脸上升起一股诧异,此时姜芸也拉着阿满走了过来,湿着眼睛向言春喜说:“姑姑,我见到林中了,他回来了,他好好的回来了,就在今晚的宴席上,我俩离得就跟我们现在这样,他也看到阿满了,李源钧说他回来是来接我们的。”
言春听了喜上眉梢,泪水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淌,“苦尽甘来了,我就知道,郎主没那么容易死,你们的苦日子可算是熬到头了。”稍稍冷静了些,问,“这在宫里,他如何把你们接走啊,你虽不是皇后了,可陛下那边怎么会放人呢,他可一直想的是要你主动求他回去呢!”
“正要说此事,先进屋儿吧。”李源钧说罢,四人穿过落“雪”的小院,言春先陪李源钧吃茶,好让姜芸带阿满洗洗睡觉,这日阿满走了好多的路,见了不少人,也是乏了,钻了被窝便睡着了。
姜芸笑着落座后,急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高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怎么就跟大槊人走到一起了?还有他有什么计划啊?”
“其实这前前后后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我只比你们早知道半日,今日我入宫瞧见大槊使臣的队伍,他于其中格外显眼,我原是觉得是自己的错觉,走过去看,他跟我说话,我这才确定是他。他提前跟我讲了一些,让我找机会告诉你们,好让你们别着急。”
姜芸咧嘴一笑,有些干燥的唇中间,似是要裂开般有点发疼,一吸尝到了血腥味儿,言春倒了杯茶递给她,“半日没喝水了吧,润润嗓子先。”
姜芸喝了,望着李源钧等他继续说。
“三年前那群流犯至河西走廊的时候,槊人抢掠他们,死的死,散的散,高泠被大槊人抓到了他们的地盘,他的才能你们是知道的,到哪都掩不住,恰好大槊王当时想让他儿子学习中原文化,于是高泠就做了左贤王的老师,前不久大槊王死,他扶植左贤王继位,而后劝大槊再次与北定和亲重修旧好。高泠的计划是,要你去和亲。”李源钧看向姜芸,说。
“我?”姜芸有些吃惊,“他怎会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我原是北定皇后,若我去和亲,这不相当于扇北定的脸吗?还有就算是高吉他肯放人,那大槊王肯要我吗,我都……”
“谁让你真去和亲,高泠安排好了,出了塞会有人把你劫走,到那时你们想去哪去哪?”
“想去哪去哪?这也太天真了……”
“这句是我自己加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要出了这皇城,高吉便做不了主了,还有高吉会不会同意这件事,高吉不能不同意,高泠可是左贤王身边的红人,他此前也在北定生活过,对北定朝政之事大大小小都了如指掌,只要他手里有了兵,依北定现在的国力,怕是真抵挡不住,高吉若不怕大槊人的铁骑直逼洛阳城,那就是另说了。”
“高泠不可能那样做。”
“他是不会,他若是想这样做,大槊人早打进来了,正因此,高吉也更害怕,今晚他们谈判,只有一个结果。”
“依我对高吉的了解,他也不会甘心被威胁,高泠要我,他或许会给,但他绝不会放阿满走。”姜芸朝床榻上熟睡的儿子看了一眼,“如果我是高吉,定会留下一个敌人的软肋。”
“此事你别担心,高泠预想了所有的结果,这是其中之一,这宫里有释慧,外头有我,刘慎,还有你哥哥,我们届时会想法子把阿满带出去,然后护送他去找你,若真是如此,你们大概会分开一段时间。”
“我哥哥?我哥在洛阳?”
“你哥其实一直都在李府,三年前你从李府走后,我原是要把你哥送去找你的,但当时婉儿忽然要生产了,我一时又给忘了,再后来你又被高吉带回了宫……你哥让我瞒着你,其实这些年,他一直都在为你们母子想法子,此前刘慎去追高泠,活着到流放地的人里没有他,到处打听了也找不到,我们都以为他死了,所以,这才……”
李源钧喝口茶顿了顿,说:“你哥他深知你受苦了,又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才朝政中悄悄周旋,前不久那太子与琅太尉谋逆一案……就是我们做的,我们原是想,护着阿满继承帝位,为你们母子,也算是为高泠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