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疼过去之后,姜芸又重现站直了盯着叔母看,又扫了一圈院里的其他人,“你们做什么呢刚才,守初哥哥,你背着行李要走吗?你要我写的《林中赋》做什么?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啊?”
长公主擦了泪,说:“小芸啊,我扶你回屋。”
姜芸哭丧着脸儿看长公主,“叔母你告诉我呀,是不是林中出事儿了?”
众人想扯个谎瞒过去,可是似乎如何说都说不过去,姜芸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样子,料定是丈夫出了事,银针扎戳绵长的疼痛,从腹中隐隐渗出。
羊水顺着腿流了出来,姜芸垂头看着,却被隆起的坠成水滴状的肚子挡住了视线,她抓住叔母的胳膊,咬唇说:“破水了,您扶我,回去吧。”
“这……怎么……”长公主也有些慌了,言春上前也去扶姜芸,安慰道,“别怕别怕,到屋里儿去。”回了头又朝刘慎说,“快去打热水。”
姜芸叉开腿走得艰难,两人连扶带架把姜芸弄到榻上,言春褪去她的裙裤,看到原该如清水儿一样的羊水儿被血给染红了,言春一阵心惊,这胎她一直精心照顾着,无论是胎位还是孩子的发育都很好,按照预期该顺顺利利地产下,可这会似是出现了难产的迹象。
“疼,很疼,比方才要疼,言姑姑……”姜芸攥着衾被伸着头看言春,“孩子没事吧?”
言春只能安抚说:“没事儿,还未开到位,怕是要再等等。”
刘慎敲门送热水,言春过去接了水,“长公主,您在这儿照顾着,我去熬汤药。”
姜芸急问:“为什么要熬……汤药啊?有什么问题吗?”
“破水儿早了,就普通的助产的药,别怕啊,快了。”
一直默不吭声却极度担心的长公主给姜芸擦身子,姜芸疼痛的间隙,问她:“您告诉我,林中到底怎么了?他去了北定,现在应该快回来了吧,是他让你们来的吗?叔母,您别骗我……如果您今天不告诉我,这孩子我是生不了了,您难道要看着我们母子一尸两命吗?”
“小芸啊,你听话,先把孩子生下来,其余的事儿等你生完孩子再说。”
姜芸使劲摇头,“我不,我不,我现在就要知道!”
长公主把贴在姜芸脸上的湿发撩开,说:“他是出事儿了,但我们有法子救他,你叔父,还有他的朝臣,我们都在尽全力救他,用不上你,你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这是对陛下来说最重要的事儿,孰轻孰重,你分辨不出来吗?你要乖啊。”
姜芸疼得全身都湿了,却浑身没了力气,她腿脚发软,心跳得厉害,更要命的是,她感受不到孩子的生命了,只感觉肚子像石头一样又冰又硬。
柔软的床榻像冰窖一样冷硬,热泪从姜芸的眼角流下,她摸着属于丈夫的衾枕,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她喝下言春喂给他的催产汤药,紧张着呛了满鼻,又苦涩又疼痛,像是有人在死拽着她的下肢,疼得她抱着肚子打滚。
终于,她看到了阴间的鬼差,她翻着眼想睡过去,却被叔母一声声喊回,又喝下吊气的参汤,半日下来灌了满肚的汤水儿,一点力气都没有。
“用不上劲儿啊。”长公主举着被血染红的双手,跑去厨房找东西为姜芸垫肚子,嘴里喊着乖乖喂她吃下。
姜芸出现了幻觉,她的世界黑了,雪白的月光洒在素色的衣衽上,洒在那微微颤动的翡翠耳坠上,洒在带着阴影的耳根后,洒在眉与眼间,太亮了,月光太亮了,她有些看不清那人的五官,可姜芸却微微笑了起来,轻唤了一声,“母亲。”她哭着伸手去摸长公主的脸,说,“母亲,女儿想您了,好想啊。”
长公主的泪落到姜芸嘴角,姜芸满嘴的苦涩尝不出咸味儿,她缓了眼,知自己认错了,忍着疼,唤了一声,“叔母啊。”
“小芸,疼了就喊出来,得用力啊。”
姜芸随着言和长公主的吸气呼吸,凝力用劲儿,可那孩子如何都生不出来。
又是半日,被血染红的污水倒出去了一盆又一盆,赵旦在外面听着姜芸的□□急得直跺脚,来回踱步,“不行,下山,我得下山去,找人来,要人,接生。”
赵旦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遍又一遍,刘慎回了一遍又一遍,“言春知道如何做,她精通医术,也擅妇人之事,她一定有法子。”言外之意就是,若言春没有法子,那便是真的没有法子了。
天黑了,夜深了。
高泠从昏迷中惊醒,他睁圆了眼,瞧着黑黢黢的四周,牢狱的高窗小的可怜,透进来的冷月星光,只能照亮那一点。
高泠此生最悔将日日夜夜的光阴用来求死,如今只剩朝夕性命,却是欲生而不得。
像是有人压在他身上一般,手脚被紧紧地锁着无法动弹,他使出了全身力气,才抬起一只刺痛的胳膊。
哗啦的锁链声打破了牢狱之夜的寂静,他去捂怦怦急撞的心脏,一遍遍地算着日子。
“是这两天了。”他默声说着,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