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儿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碰到皇后的消息,这下遇到了言春,趁机问:“言姑姑,皇后娘娘现在如何了?她还哭不哭?”
言春知道他喜欢皇后,于是道:“娘娘近来好了许多,方才喝了药睡下了,你换了时间来,下次我带你去见她。”
福岁连连摆手,“我个奴才不能进去的,我瞧着陛下每日都进不去,我哪里能进去。”
言春尴尬地笑了笑,“你师父近来如何?”
“最近师父忙得很,陛下精神总恍惚,许多事都要师父操持,实在是抽不开身,但他十分牵挂您……赵大人和您都不在,连我都不习惯,更何况是师父。”
“你师父总是如此忙起来什么都不顾,你在旁多照顾些,此前听说陛下把你安排在他身边伴读,最近陛下如此把你吓坏了吧,你别害怕,陛下他也就是看起来喜怒无常,但情绪一直很稳定,你就安心在那读书,回头好接你师父的班。”
福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哪里能比得上师父。”
“你师父老夸你,陛下也说你机灵。”
“您也这么觉得吗?”
“那是自然,我们都看好你。今日你来的也巧,我包了馄饨,娘娘没吃多少,还剩下好多,你随我来,给你师父拿回去些。”
福岁替言春提灯走在她身侧,只见言姑姑唇角微微勾着,不时朝他瞧,福岁被她瞅得有些害羞,便耷拉了眼皮专心盯着前路。
进了那厨房,热腾腾的暖气围到了福岁身上,浓郁的鸡汤味儿令他直流口水,见灶底的火还未熄,问正在把生馄饨一个个放到食盘里的言春,“言姑姑,我有些饿了,您能给我煮些吗?”
“好呀,你坐,锅就开着,很快就能煮好,你吃了暖暖和和地回去。”
“谢谢言姑姑。”
“跟我还这么客气啊,我同你师父商量着,想认你做儿子呢,一直未曾问你,你可愿意?”
“师父都在外面张罗住所了,你们应当认个全儿人做儿子,再过些年,还能体会子孙绕膝之乐。”
言春看着福岁,一时无话,想了半晌,问:“你不想认我当娘啊?”
“我听师父的,师父是我的救命恩人。”
言春笑说:“好,那让你师父回头跟你说。”
福岁垂头坐了会儿,问:“言姑姑,有酒吗?我能在这儿喝杯酒吗?”
“要吃酒啊,有是有,我得给你温温,吃冷酒胃要难受了。”
这时言春已把那馄饨下入了锅里,她踮脚尖去够柜子上头的酒和酒杯,开始摆弄着给福岁烫酒,“酒呢,偶尔喝喝还行,不能多饮,你还小,身子骨儿还没长全。”
“嗯。”福岁不再看言春,只是低着头揉捏自己的袖角,一时无话,只剩下了滚锅里咕嘟咕嘟的声音。
不及言春温好,福岁说:“能做您的儿子,挺好的。”
说完这句话,掂着言春让拿回去的东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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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沐日,平旦,冷月西斜,大风起。
高泠于残烛下看完姜芸所写的最后一个字,心底抽疼,阖册时不留神又掀回了第一页,“观宁癸亥冬,葬夫于雪下梅山……”
这不是一本文集,而是姜芸的日记,是她执笔三载写下的相思,他活在浅浅淡淡的文字里,是夫、是鹤、是风清与月明。
他无法逃避心头的疼痛,抱着姜芸一笔笔勾写的过去,躺在冰冷的砖地上,日记于亡国那日戛然而止,自此他闯入她的生活,未给她留下半刻的安宁。
日出,嘎吱一声,殿门被推开,李文君乘风至此。
“今日陛下休息,对吧。”
高泠抱着姜芸的日记手撑地坐起来时,半边身子已僵得不能动,他见李文君已在桌案上摆好了餐食,正走近要扶他起来,李文君和平日里不大一样,今日她身着一袭抹红小袄裙,上绣带枝梅花暗纹,满身淡淡暖花香。
李文君扬起温婉的笑,说:“怎的躺在地上了,若不是见你睁着眼,还以为你晕倒了呢。”
高泠被她扶起时身上已缓了过来,他忙把姜芸写日记收起来,同她去用早饭,“你就该多穿红色的,好看。”
“那你今日便多瞧我几眼。”李文君看着高泠的眼睛笑道,“此前我病着,这两日倒是好多了,今日细瞧你,瘦了如此多,你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日后还如何再要孩子。”
高泠此时已下定决心,今日要同李文君说个明白,“文君,你是个好女人,但我,日后,我也给不了你要的幸福了……”
李文君笑着等他说下去,见他不再说,她开口了,“我思来想去,那夜瞧见你进了那个塔,我进去之前没见你出来过,我打听了,那塔并无后门,在塔里发生的事,你都知道是吧,或者说,你都看到了。”
“文君……”
“你给足了我颜面,回来给我的是写给你的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