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未曾见过,可也该能感受到了吧。”
“我到底要如何做,她才会恨我?到底如何做才能在我离开时,她会是痛快而不是痛苦。”
“怎么就不能留下?我妹妹她,多想你活着,你感受不到?”
“你可知我活着的每一日,都是折磨……姜芸和我,你和我,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我背着……你不会懂的。”
“一走了之,懦夫所为。”
“是,我是懦夫……”
“我妹妹呢,你顾全了所有人,你可曾想过她。”
“对不起她的,只能来世再偿还。”
“我真想揍你……你信有来世轮回?”
“我信不信又如何。”热泪顺着高泠的眼角一直流到滚烫的药汤里,他克制着自己逐渐厚重的鼻息不让身后的姜垣听出异样。
高泠决心以身作祭,来易天下安宁,在此之前,他决心要一步步给予姜芸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
姜芸的爱热烈而坚定,被她爱上的人是幸运的,陈焘曾经就是那位幸运的人,与姜芸在一起之后,陈焘的每一天都是快活且明亮的,她像束柔柔的暖光,照进了陈焘内心最隐秘的暗处。她可以柔似水,也可以烈如火,她是那么美好与明媚,以至于,陈焘也被她带得开朗起来。
高泠想她此生都快乐,他想她没有他时,也能快乐。
陈焘的父亲陈岑曾立下家训,不许陈家的子孙参与政事,一代纵横朝堂的名臣只教两个儿子玄理之事,是可笑的,更是可悲的,陈岑看过了太多无能为力,尽管要以性命做赌注也要带着妻儿退出京城,毕生的愿望留在了两个儿子的名字里,陈焘、陈康,只愿他们康健命长,可终究没能如愿。
一代名臣的隐退,本该给朝堂之上的人以警示,可这样的警钟并没有敲醒肉食者。
当权者将铡刀挥向陈岑的时候,陈焘知道,这个朝代没有希望了。
以皇子身份归来,成为能舞动铡刀的人,高泠做了二十几年的陈焘,行玄理,斥六经,可骨子里从未摆脱儒的束缚,这个国度深沉的过去,赋予了他生命的底色。
可这天下乱世,仁与礼,太过无力了。
枕戈待旦了三年,他一日日被冠上残暴的名声,他终究篡位谋权,逆取而得天下,他也失眠了三年,日日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没有人能感受到他心里有多绝望,他想得到解脱。
“我也真想让你揍我一顿……史书将我写成个无恶不作的人,我死时,芸芸会痛快些吧。”
姜垣没有应声,高泠知道,他走了,来无影去无踪,好似没有躯壳的魂灵。
实际上,高泠方才确实是在自言自语。
全身都出汗了,身体也被泡得松散了下来,这种蒸腾飘渺的感觉让高泠产生了幻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怎么可能独身来到禁宫深处。
当药浴将高泠体内的毒逼出来些后,他的体力也恢复了点,比起泡浴之前的肌体无力,最起码他现在能自己穿衣物,自己一步步缓慢地走出去。
许是泡得太久的缘故,头有些涨晕。
拉开殿门,刚下过雨的夏夜真凉快,他身上的热气于这样的夜里一点点散开,人也静了下来。
抱着双膝蹲在门边的姜芸听到开门声,腾一下站了起来,想扶上去的胳膊抬了又放下,期待又担忧的眼里闪着微光,“感觉怎么样?身上可擦干了?你那伤口处不能留水,待会儿我给你上药。”她说着卷起高泠的松散的宽袖,见到那一道道未结好痂的疤痕泡得起了白。
高泠垂头看着姜芸神色里的紧张与担忧,他真受不了姜芸如此,她像是在自欺欺人,好像只要她不去提,那么他对她的虐待就从未发生,好像只要她不去说,那么他们之间便没有沟壑。
但事实怎么可能用自欺来解决。
他缓了缓,提起一口气,问:“皇后,你怎么就不恨朕?”
“我自然恨你……。”她白了他一眼,接着说了一句完全不搭噶的话,“我要搬到正阳宫来住。”
夏风,吹干了他肌肤间的薄汗。
养兰院里,福岁两杯酒下肚,醉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刘慎轻敲他的脑袋,要他回去睡,福岁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看向仍在喝酒的赵旦,迷糊道:“赵大人,您可真是好酒量!”
赵旦见福岁晃晃悠悠的离开,笑道:“这孩子酒量可真小。”
“守初,你身上还有伤,不得饮太多。”
赵旦掂起酒壶,咕咚咕咚饮尽,“你说你也要我考虑芸芸的话?”
刘慎拿过赵旦手里酒壶,起身连带着酒盏收到了柜子里,隔着灯火,坐下对他说:“陈焘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刑律,弑君是不可赦之罪,那日你在宴上刺杀他,若不是他如此对你用刑,你还能活到今日?”
“我如何不知他有意留我性命,我恨他之因怎会是他以酷刑待我,刘兄,我们当中,要说风流最数姜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