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便牵扯到许多事,三年了,姜芸似乎习惯了逼迫着自己不去想自己还有一个父亲。
“你自幼读过,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①。父亲所做,本无错,三年前你的选择,也没错。”
她捏紧姜垣的手,心里委屈,“哥哥,如今连你也,和父亲一样了?为了家族权势,与皇族相结姻娅,逼姑母,逼我嫁给皇帝,如今东定国灭了,我的孩子死了……我也不知该恨谁,现在这个局面……看来我是不重要的,若没有我高泠他也不会任由哥哥你死去,我可以……”她抬眼再看姜垣,话说不出口了。
但姜垣足够了解自己的妹妹,接着她的话说:“我对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放心去死的。东定气数尽矣,百年来这片土地上充满战争与饥饿,充满阴谋、残杀、背叛,子弑父,臣弑君,忠臣冤死牢狱,名士隐于山林,我们如何无动于衷,赵旦为何在陈焘死后入仕投奔北定,只因忧国忧民乃你我根性,清谈救不了天下,他手中那把剑也救不了。你若死,叔父必起兵,叔父若是起兵,受苦受难者仍是百姓,军队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昨日你已亲眼见过,所以,哥哥想让你好好做高泠的皇后,从中周旋维持平衡,还有,高泠身份特殊,若能就此征得中原,待南北归一,天下也可有安宁之日。”
姜芸松开了哥哥的手,忽明忽暗的灯火下,姜垣素白的身影有些晦暗不明,姜芸垂头又抬头,她看哥哥,觉得好像不认得般陌生,听母亲来信说,自她嫁予皇帝为后那一天起,她的哥哥也离开了家,不知行踪,她曾心中期盼哥哥离家后能去过野鹤般的生活,忘掉那些不痛快的事,可今日看,并非如此。
“以我一命换得江东片刻安宁,这样一个理由,我如何拒绝。”姜芸说着,忽感命运弄人,三年前她无论如何都嫁不得他,可到了今日她无论如何都得嫁他,总带着不愿与被迫,无论到了何时,她都不能为自己做选择。
姜芸无法对哥哥说出高泠就是陈焘的话,被砍掉头颅的人突然出现,梅林里的白衣成了北定的皇子,温润如玉的男人实则阴森毒辣,这些不可思议的事令人难以接受,活过来的陈焘带给她的并非是喜悦,他带着仇恨与血海而来,踩着万民的尸骨,挥舞着胜利者的刀剑,他狰狞恐怖,不再是梅林里开往世绝学、刑台上为家国请命之人。念至此,姜芸心中又塞疼起来,“哥,我只是个女人,他杀了我的儿女丈夫,你让我如何于人前做他的皇后?”
接下来姜垣的话令姜芸着实吃惊了,“你见过高泠了,哥哥现在瞧不见,他胖了还是瘦了?”一根针直戳戳地扎进姜芸的心,这样的事也只有至亲骨肉才能做到。
“当年的事母亲在你入宫后都告诉我了,她说你那日撞破父亲预谋铲除陈岑一家,这才以放过陈家为条件答应了父亲嫁予文宗帝为后,父亲同意后却又瞒着你陷害陈家,此前是哥哥错怪你了,我的妹妹怎么可能是贪图荣华之人。”他说着抬手想去捏姜芸的脸,可未寻准方向……摸了个空。
姜芸见状半跪于地,忙去接姜垣的手,仰头紧紧地看着他干裂起皮的薄唇唇,哭说:“哥,只有你肯信我了,陈焘他不信,他认定我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他,他恨我……我也恨他,他怎么就成了这样?哥,你还知道什么?”
“你可还记得有日你瞒着父亲带母亲去梅林见陈焘?母亲与高泠的母妃是旧相识,高泠眉眼间像极了他母妃,母亲那日便认了出来,只是不敢肯定。后来父亲要构陷陈岑一家,母亲私下见了陈岑问了些旧事,这才敢肯定陈焘是数年前失踪的北定皇子,母亲将此事告诉了叔母,是叔母设法将他替了出来。”
姜芸直直地看着说这话人的面庞,烛火照映着他的平静与淡然,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恍惚中出现错觉,哥哥那张脸越来越透明,越来越迷离,她半跪着的身子失去重心往后坠,瘫坐在龙凤地毯上,“母亲怎么不告诉我?你们都不告诉我……都瞒着我,我以为他死了!我以为,他死了……”
“父亲决定的事,谁能改?母亲以为陈焘死了你便能放下了,但母亲却忘了,她的女儿与她的丈夫同样执拗。”
“若是三年来我在他身旁,他……”姜芸说不下去了,若是三年来她在陈焘身旁,她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但她能给陈焘她全部的爱,她无怨无悔至死不渝的爱,她可以坦坦荡荡唤他的姓名,可以在狂野的寒冬捂暖他的心……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梅花每年都会重开,但我们回不去了,父亲杀了陈家人,高泠杀了我的儿女,还有城内数万人的命,那可是人命啊,陈焘素来厌恶暴戾之人,如今他已然成了那样的人,我恨透他了,我见到了恨不得杀了他!”
她这话是对姜垣说的,也是对自己的提醒,这一刻的她似乎独自走在被血洗过的宫城里,黑暗带来的恐惧令她失声哭起来,从满怀期待到万念俱灰,这一刻夜色森森,红月混浊,御道沐血,她无法祈祷神佛宽容放过陈焘,她只能站在他的对面,与之为敌。
“我会做他的皇后,维持这和平的假象,但哥哥,高泠越父称帝,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