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一跳,怪不得阴世这般危险,一度被视为禁区。
“那水云庵又有什么动向?”
他再次问道。
安善仁有些汗颜,不好意思道:
“回禀九爷,那地方比较邪门,小老儿没怎么深入打探。
只从几分阴魂小鬼的嘴巴里,听到它们提及,
夜半时分,有时候会瞧见,几辆马车运送大木桶进去。
里面装的……好像都是精壮男子?
小老儿想,那尼姑庵多半不是正经地方,乃藏污纳垢之所!”
纪渊轻轻颔首,龙君门下能有几个不近女色或者男色的柳下惠?
他们追求的是纵情,是无穷尽的欢愉。
像美酒、美食、美人,这些还只是浅层的肉体之极乐。
最后还会演变成为,病态的爱欲,可怕的占有,以及本性的挖掘。
许多历史上的后宫人伦之悲剧,多半都有龙君作祟的影子。
什么父子争夺同一个女子,叔嫂之间的悖逆禁忌……从那些往往流传于春宫图、内廷秘史的宫闱事迹,轻易就能窥见祂之手段。
“不过,小老儿缩在墙脚,听个小尼姑出门……咳咳,方便的时候,讲到她们的庵主冰清师太,最近从琉璃厂买了几件贵重的冥器。
一口红色的棺材,一盏锈掉的长明灯,还有一具用活人铸成的陪葬陶俑。
摆在佛堂,很是瘆人。”
安善仁老脸颇有些挂不住,它一辈子本分老实,何时做过偷看尼姑这等下流事。
若非惦记九爷的交待,自个儿也不会赌上清白名声。
“琉璃厂?冥器?”
纪渊好像把握住了一线灵光,忽地问道:
“安老头,你之前说阴魂想要凝形,聚身,需要什么?”
安善仁被问得一下有些发懵,过了片刻,方才结巴说道:
“回禀九爷,阴魂都要寻一个容器,最好是阴属,附带煞气。
比如横死的新娘子,怨念不散,附着于一把梳子上。
那么,这梳子就是‘壳子’,可以把一口怨气不散的新娘子收进去,然后渐渐化为厉鬼。
九爷你可还记得,义庄杀百户的时候,曾经撞到过一个纸人。
它生前就是扎纸匠,死后阴魂未消,便被手爷装进‘纸壳子’,成了活蹦乱跳的凶煞!”
纪渊若有所思,轻声问道:
“那下葬、陪葬用的冥器,能不能做壳子?”
安善仁自然点头,如实答道:
“那玩意儿,可以说是再好不过了。
尤其葬了大官、甚至帝王的陵寝、墓穴。
他们挑的,往往都是风水宝穴,阴气浓郁。
埋进去的冥器,长年累月受到侵染,很容易生出邪性。
用这种宝贝做凝形聚身的壳子,只要成了,那就是凶煞恶鬼。”
纪渊手指屈起,轻轻叩击桌案,好像是在思索。
半晌后,他却摇了摇头,宛若否定内心的猜测一样。
“我记得,曾经问过你,活人能不能装进阴物的壳子?”
安善仁记性不错,略微想了一想,便点头道:
“没错,九爷是曾好奇打听了,活人阳气重,气血也旺盛,实质的肉身,怎么可能装到纸壳子、红鞋、梳子、人面灯笼这种阴物里面?
没可能,绝对是没可能!”
纪渊所疑惑的地方,正就是在这一点上。
杨娉儿之前亲口讲过,真君洞府藏于阴世,外人难以踏足。
而如今水云庵私下耗费重金,从琉璃厂这等见不了光的门路,购入几件冥器。
再联想到阴魂需要壳子,凝形聚身,更进一步。
既然这么巧合,那几者之间,应当存在紧密关系才对。
因此,他所想的是,杨娉儿和徐怀英。
要借冥器护身,前往掩埋于阴世旧土的真君洞府。
这样一来,才能躲开恐怖至极的劫气道雾,保证自己的安然无恙。
可安老头却斩钉截铁,前后两次回答,说是活人装不进阴魂的壳子。
“难不成是我想多了?思路错了?”
纪渊有些失望,如果可以把握到水云庵的动向,追踪杨娉儿进到阴世旧土。
那么倒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拔去这根时隐时现的尖刺。
任凭钦天监有通天的本事,六扇门有再厉害的破案手段。
也无法查出半点线索,更不可能牵扯到自己。
“也不……一定,九爷,小老儿想起来了,以前俺在阴市摆摊买云吞的时候。
除了碰到几个喝醉酒、或者失神落魄的倒霉蛋,偶尔还会见到几个不好惹的狠角色。
他们虽然是活人,却常在阴市里面跟凶煞恶鬼做买卖。”
抬头瞥见纪渊眉头紧锁,安善仁也是急切想要帮忙。
搜肠刮肚憋了好久,突然拍掌,惊喜说道:
“那些……好像叫什么‘阴门’?老一辈里,也有相关的事迹流传。
俺们村庄,以前就出过一个神婆,说自己是走阴人。
天生有一双阴阳眼,身怀‘叫魂’的本事,可以把死去不久的亲人,叫回到阳间。
随后,附在自己的身上,交待一些咽气时没说完的后事。”
神婆?叫魂?走阴人?
听上去,倒是很像上古正宗所摒弃、不屑的俗世九流。
纪渊叩击桌案的手指微微一顿,抬起眼皮问道:
“天京城中,可有什么名气大的阴门中人?”
安善仁挠了挠头,嘿嘿笑道:
“这些走阴人、刺阴师、缝尸人、赊刀人、出马仙啥的,大多都是世代传下来的手艺,讨口死人饭吃,并非啥光彩的好事。
而且,他们多半敬奉朝廷不容许的淫祀野神,所以都瞒得很死。
也就俺们村庄穷乡僻壤,才会有神婆出没。
换成大一点的郡县,这种人都是要被捉拿官府领赏银的……”
纪渊点了点头,自顾自搜检心中看过的各种卷宗。
他身为北镇抚司的千户,对于京城大大小小的地头蛇,多少有些了解。
不多时,屈起的手指重重一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