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骤然将目光转向她,本打算申斥她多嘴妄言,谁料她一鼓作气说道:“那些下狱的逆党可都是打着殿下的旗号,殿下本涉身其中,是说也说不清的。这会儿躲着不露面,陛下可不会认为是殿下不想议政,只会以为殿下心虚。”
太子蓦然一愣,竟然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我过去劝皇父放了那些人,皇父岂不是更会怀疑我与逆党有勾结?”
贺兰玥摇摇头,“不是要劝陛下放过逆党。殿下方才不是同容大人讲了吗?担心给小人可乘之机。殿下的忠心日月可鉴,若陛下不知,只有奴才们才知道,岂不是可惜了?”
太子立刻起身,招手示意太监更衣,一边还同她讲:“你随我去体仁殿,端上些茶点。”
贺兰玥应是,她本不想掺和这么复杂的事。可是既然是报恩,就不能像爹爹说的那样,只送些好吃的茶点,把人伺候舒服了。若能解除心中烦恼,岂不更是还了他的恩情?
她陪同太子,打着呈进点心的名号进了体仁殿。宗翊就站在疆域布防图前,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甚至可能没察觉到他们进来了。
“儿臣给皇父请安。听闻皇父晚膳又不曾进食,儿臣惶恐,便让明月做了几样可口的点心,请皇父尝一尝。”
贺兰玥同他一起跪下,高高把食盘举过头顶。
宗翊瞄了一眼,“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说什么赶紧说。”
太子深深埋着头,声音略有颤抖,与刚才要训斥下人的样子全然不同,“儿臣不敢给逆臣求情,这些人本该千刀万剐。只是七位大人跪于殿前,若教朝野上下知晓了,不是损害皇父天子威严,便是让下面的人不信服七卿。儿臣这才过了几年安定日子,实在不想再回到从前那种刀光剑影的生活了。”
贺兰玥偷偷朝太子侧身,不经意悄然一笑,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想来皇帝挑不出错来了。
宗翊果然未深究,挥手道:“夜就要深了,你明日还要上学进益,退下吧。”
太子仿佛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就要退下,却不料宗翊又道:“今晚还要借你这茶点师一用,明日再把人还给你。”
太子和贺兰玥都闻言一愣,怎么还谈上“借”了。皇帝陛下,可真客气......
太子退下后,宗翊让殿内其他内官也退下了。独自和皇帝陛下同处一室,贺兰玥有些慌张,吞吞吐吐地问:“陛下......不先见几位大人......吗?”
宗翊向来不接话茬,“容屿那个书呆子,断然给太子出不了这样的主意。朕方才还纳闷是何处高人指点了太子,直到你对着他笑,朕才知道,原来你是这个高人。”
贺兰玥吓的不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凭皇帝的明察秋毫,她不敢赖账,只是请罪求饶,“小人是见太子愁眉不展,才胡乱多言的。小人再也不敢了。”
宗翊颇嫌弃她这副样子,喝道:“起来!朕何时说要问你的罪了?”
贺兰玥又是一愣,不问罪?她咕噜一声从地上爬起来,瑟缩着说:“谢陛下开恩。”
宗翊盯着她,朝她勾了勾手,见她如冬日里的懒猫一般稍稍挪了两步,便又道:“到朕跟前来。”
懒猫又挪了几步,近前了些,却依旧离他有几步。他知道她心中畏惧,所以也没有为难她,只是问道:“你可还记得甘州风光?”
皇帝果然知道她原籍甘州。在甘州生活的那段时光,她确实记住的不多,便摇摇头,“时间有些久远,只记得祁连山了。别的,记不太得了。”
宗翊轻轻抚了抚布防图甘州府上的插旗,眼神流露出怀念的意味,“可朕都记得。若你日后想起了什么,立刻来回朕。”
只不过须臾,他便收起那怀念的眼神,问他,“可备有现成的糕点?”
“有的,小人担心陛下和殿下夜里饿了,所以每晚都要备下耐放的点心。”
宗翊踱步至御座前,“你多取些。告诉梁振玉,让殿外那帮老头进来。”
贺兰玥应“是”,想来是要给七位大人都准备一份了。她同大太监梁振玉讲了,梁振玉立刻派了两个小内官跟她一块儿去取点心。再回到体仁殿时,七位大人刚坐定,茶盏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布置稳妥后,贺兰玥便弓着身子准备退出去,去听宗翊道:“明月,你去传朕旨意,宣纪云旌入宫。”
贺兰玥一愣,她一个端茶送水的去传皇帝旨意?这宫里人都不认得她,怕是没有人相信。而昨日在廊下等待召见时,她也听到了纪云旌乃是锦衣卫指挥使,岂是她一个小宫女能随便见到的。皇帝陛下,可真是会出难题。
贺兰玥灵机一动,“请陛下赐小人印信,小人速速就去。”
宗翊眼神示意大太监梁振玉,梁振玉立刻将玉符递上。接过玉符的那一刻,贺兰玥看到梁振玉很是赞许地瞧着她。
可这道赞许的目光也帮不了她什么,她初到宫中并不熟悉,到哪里去传皇帝的旨意呢。
贺兰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