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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呕吐物(2 / 3)

勺子之后才把勺子探进汤里,小声地说“我开动了”。白花花的汤被他舀起来,小心翼翼地用嘴唇先接触、慢慢吮进嘴里。

她用勺子碾碎了丸子。本来也不结实的肉馅在液体里分崩离析,变成一粒一粒的碎肉浮在碗里,她把它们一个接一个地碾碎,勺子隔着肉馅摩擦碗底,然后又故意地用边缘剐蹭陶瓷碗,场地圭介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听也不听,看也不看。她又看到他在发抖,肉丸子被他塞进嘴里,不管烫不烫,还未咀嚼就囫囵吞下。

“圭介最近还会做噩梦吗?”

他吞吞吐吐地:“有一点。”

“前几天的庭审很顺利吧,万次郎有在好好努力。”她倾斜着勺子把汤水沥出来,让里面只留下肉,“圭介没入狱,运气好着呢。”

场地圭介像鸡啄米似的点了两下头。

“唉!”她大声地叹气,“运气好着呢!”

场地圭介手里的勺子抖着,不小心把汤顺着碗边哗啦啦洒下去。她把勺子扔进碗里,把她的碗推到他脸前面。

“你吃吧。”她说,“我不饿,你把我的都吃了吧。”

飘着油花、肉沫和为数不多成型的丸子,场地圭介就这么愣愣地注视着它们。他的倒影在里面摇晃着好像要沸腾起来,她把她盛着肉碎的勺子递到场地圭介嘴边,他下意识地张嘴,她就顺着势头把勺子塞进他嘴里,又干干净净地抽出来。他不嚼,但是也咽不下去,只是这么含着,腮帮子鼓鼓囊囊地,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她突然开始想如果那天她真的把佐野真一郎的尸体剁碎了、汆成丸子、煮熟了又碾碎,他是否会粒粒分明地像现在这样浮在汤上。然而佐野真一郎最终的命运是被场地圭介吞进肚子里,她想比起这样还是让他凄惨地躺在地上好,头上往下流血,像静静流淌的河,汇到他身下的湖泊里,被血染红的地板、她至今还没能把缝隙里的血痂扣干净。

她把自己刚染上的指甲油又成片地撕下来:“这肉本来应该给真一郎吃。”

场地圭介于是猛地抖了下,她看到他变得煞白的脸,在心里数数,数到“三”的时候,场地圭介回魂似的从桌边站起来,猛地向浴室跑去。她心想还好自己烧的热水够用,场地圭介的呕吐声哗啦啦地,伴随着一阵一阵哽咽、特别拥挤地从喉咙里涌出来。他大口大口吸气吐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快要死了,她这才从桌边站起来走去他身边,他用两只手撑着洗手池边,他吐出来的被粘稠液体包裹的碎肉黏在洗手池内壁上,一点一点往下滑,控制不住地要坠下去。

场地圭介捂着自己的喉咙,呕吐物从鼻孔和口腔里黏糊糊地流出来,他的眼泪大股大股地往下落,见到她之后,更哭得厉害,呜呜的哭声支离破碎地从向下撇的嘴角里溢出来,他狼狈地用胳膊捂住脸。

她轻轻给他拍后背,把淋浴头拽下来,试了试水温,把它对准了场地圭介的头。男孩刚被吹干的短发又被打湿,他愣愣地被她冲洗,她用手掌心抹干净他的口鼻,又哄着他把留在鼻腔里的呕吐物擤出来,场地圭介的脸颊肉被她揉来揉去,她掐着他的下巴,从镜子里看场地圭介狼狈的脸,男孩被水冲得睁不开眼睛,温水和泪水混合着往下大股大股地流,好像真一郎脸上的血。

场地圭介发抖的样子像一只挨打了的猫,她清晰地感受到与他相贴的皮肤变得火热。听着他浑浑噩噩地说“对不起”,她忍不住想现在这“对不起”是给谁说的。给真一郎说是天经地义,给她说则是纯粹的求饶,说给自己听那就是自我安慰。

佐野真一郎死了以后,她就老是想到场地圭介。她有时候想他和她第一次见面,莽撞的小孩还不到她胸口高,举起双手凶巴巴地要吓唬她,等她真的装作害怕的样子,他又悄悄凑过来叫她别怕他。他小小的、软软的手,热乎乎地攥住她三根手指,湿润的掌心和她干燥的指腹摩擦着,他金色的猫儿似的眼睛闪亮亮地,鼻尖和脸颊浮上一层薄红。更多时候想到的却是场地圭介流眼泪,他紧紧抿着嘴憋着气掉泪,视线好像没法准确聚焦在某个地方,于是失神地抬起头来对着她道歉。

对不起,一直对不起。对不起,天天对不起。

她自己都不知道想要的回答究竟是什么,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场地圭介他确实有罪。和场地圭介同居的第一天晚上她起夜,路过客房,才看到场地圭介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睁着眼,对着天花板出神。他的指甲陷进他自己的皮肉里,把皮肤划破留下几个血红色的印子,他抱着他自己,被叫一声,猛地直起身子。

他说他做噩梦,他梦到佐野真一郎。她把枕头放到他床上和他一起睡,从场地夫人那里提出把场地圭介接到家里住的那一瞬间开始她应该就疯了,她抱着场地圭介,他的手臂试探着锢住她的腰,她开始想场地圭介的噩梦里是否会有她。她的脸是否和血红色的佐野真一郎一起出现,场地圭介明明怕她怕得打哆嗦,却还是坚定地抱住了她。

她觉得场地圭介有病。

给他把脸洗干净,她回到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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