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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吐(1 / 2)

初三毕业那个暑假,十六岁,和伊佐那睡觉了。

在他家吃了顿饭,面色苍白地塞了几口,突然觉得一股呕吐欲望涌上来。

盛夏,借着买饮料的名义出门,趴在粘腻的公厕水池子边上,笨拙地用手指一下一下抠喉咙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应激反应使得眼泪突如其来,终于把胃里藏着的那点食物残渣吐了出来,呕吐物涌到鼻腔里呛得她嗓子火辣辣的疼,她在伊佐那家里,没机会喝水,液体的润滑会让呕吐过程更加顺利,这就是为什么她吃东西喜欢大口大口喝饮料。伊佐那不动声色地从她背后走出来,她泪眼朦胧地从镜子里看到他随便套的、她放在床边的那套粉红色睡衣,低头又呕吐起来。

这次是什么都没吐出来,相反地、她的喉咙被弄得一阵刺痛而火烧一样疼痛起来。伊佐那面色复杂,走到她身边掐住她的下巴打开牙关,从怀里掏出她的药、干脆利落地给她塞进了喉咙,像给小猫小狗喂药。她好不容易把那大药片子不借助水吞下去,伊佐那已经用手接好水,猛猛地朝她的下半张脸呼过去。不得不说伊佐那很不会照顾人,水争先恐后地涌进她的鼻腔里,弄得她脆弱的泪腺又崩溃了,水冲洗嘴里的苦味和酸味,她俯下身用手捂住又要呕吐的嘴。

她有催吐这个习惯。初三的时候,她催吐的频率从一周一次变成一天一次。大概是抑郁的并发症,她总觉得胃里有食物的感觉让她很恶心,身体沉甸甸的,每吃下一点东西对她来说都是天大的折磨,吃东西带给她无尽的快乐、事后又带来痛苦。她下意识跑进厕所里,强迫自己吐干净。

她习惯吃清淡的食物,这样不至于让呕吐物辣得自己涕泗横流,习惯每吃完一顿饭,喝满满两大杯水。她从容不迫地呕吐、从容不迫地吃饭,把自己装得像个抑郁症恢复了纯粹正常人。她的父母对此感动得要哭出来,毕竟他们的女儿终于有了爱美的自觉,开始学会减肥,他们对这种“减肥”才没有概念,他们对胖瘦也没有概念,更对抑郁没有概念。只觉得女儿瘦了就是自信大方,连药都吃的断断续续。他们一家三口,终于能正常地进行交流了,在此之前她只会打砸东西,情绪崩溃地大哭、然后把自己锁在屋里。

时常感觉自己昏昏沉沉,像沉在一片海洋里。知道她这个秘密的,只有黑川伊佐那。

他毫无疑问是个大众定义中的坏孩子,进过少年院,杀过人,甚至管着一片不良团体。可是她就是毫无理由地、疯狂到极致地爱上他了,在那个夏天,她甚至毫无顾虑地把自己交给了他。她总觉得伊佐那没有把自己当人看,享受自己脆弱的一面被伊佐那拿捏的感受,伊佐那给了她想要的爱,她再按照伊佐那期待的那样、摆出乖乖的,小动物一般的模样,一切都好。

伊佐那给她买药。监督她吃。

“你怕我死吗?”她这么问他,伊佐那不置可否,静静揉捏她的耻骨。

伊佐那见证了她从胖到瘦的全过程。他看着她掰着手指头计算今天超标的卡路里,胃里塞满高热量食物又负罪感爆棚地失声痛哭,他还看着她慢慢养成这个催吐的习惯,看着这个痛苦的灵魂、在见到他时才放出亮光。伊佐那享受着这种罪恶的关注和爱,她也就乐意给他。

瘦了很多之后,她不想再催吐了,可是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哭泣,想要呕吐。她没法直视陌生人的眼睛,无法忍受别人对她任何身体上的评价,她自残,把自己缩在伊佐那怀里听他拨弄吉他时,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真切切地有个归处,即使伊佐那也是个漂泊不定的孩子。

多数时候她只是安静的孩子,反正不哭不闹,也不笑。伊佐那叫她笑笑,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伊佐那就吻她。挠她痒痒,把她逗笑。

病情最严重的时候,她告诉伊佐那,她想自杀。伊佐那把刀递给她,她又怂了。

真坏啊,伊佐那,你真坏。她边说边哭,伊佐那在黑暗中低低地笑,又把刀插回去。

克服不了催吐,也戒不掉自残。整个人变成阴郁的怪物,只有在伊佐那身边时才高兴一点。这么看来她的人生真是失败透顶了。她有时候也挺崩溃于伊佐那只是想要她毫无指望的爱,于是难过到哭,伊佐那打电话问她在哪里,她正像每个发病的夜晚一样在外面夜跑,她闭嘴不答,伊佐那也静静地呼吸着,两人份呼吸交缠在夜里,她沐浴在夜光中。

她又妥协给伊佐那。她说:“我现在去你家里。”

她心想,其实伊佐那怎么想她、怎么爱她都无所谓。她或许会在他移情别恋之前就自杀。那也是一桩好事,她觉得伊佐那不会拒绝。她和伊佐那第一次上床时,她枕在伊佐那的胳膊上对他说了这句话。少年人的胳膊上的肌肉一下子紧绷起来,从懒洋洋的吃饱的猫变成猎食者,他猛地撑起身体然后高高在上地看她,那双紫色的眼眸在发光。

“你就是这么想的?”

她哑然道:“难道你不是吗?”

伊佐那低头狠狠咬她。

记忆最深刻的事是,他在一次温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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