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大氅,几乎遮住全部身形,唯见高束在头顶黝黑的发丝和腰间一把若隐若现的匕首。
还有一柄横放在桌面上的佩剑。
在他身侧站着另一男子,只穿着简便轻装,身段气质同他相比差了好大一截。
料是这位少爷的随从。
这随从低着头,小声嘀咕道:“郎君,她好像看过来了。”
承他好意提醒,他家郎君这才不得已转过头尴尬地对着李盼夏笑了一笑。
李盼夏的目光落在他那双笑得弯弯的眉眼上,明明应是一双勾人夺魄的桃花眼却尽是清澈明亮,配上英挺的剑眉和桃红的薄唇,清秀俊朗中又隐藏着张扬洒脱。
“抱歉啊,”他顿了一顿,才续上,“姑娘。”
说完,他转头一巴掌拍在旁边随从的脑袋上:“叫你多嘴。”
“对不起,郎君,我也只是好奇。”随从吃痛地捂着脑袋,“我哪儿见过这种场面……”
李盼夏只能回以一笑。
她还真不怪这随从大呼小叫,她的所作所为放在这个年代来看确实是匪夷所思。毕竟谁又能料到,好几百年后,一群铲屎官自己点外卖优柔寡断,几百的猫粮说买就买呢。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处在这样的环境里还是应该低调些。
李盼夏在心头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手里的那块鸡腿肉变得无比烫手。
好在,橘座吃得狼吞虎咽,这已经是剩下的最后一块肉了。
于是乎,李盼夏跟丢炸弹似的把肉丢在了地上,随后起身唤道:“小二,结账。”
下一秒,那位穿着狐毛大氅的公子也立马站了起来:“等等,这位姑娘的饭钱我来结吧。”
“?”李盼夏同店小二一起愣在了原地。
那人对着李盼夏微一抱拳,解释道:“姑娘大义,自己已经……落魄至此,还愿舍己恩泽弱小,实在是令沈某忏愧。”
沈某?
李盼夏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对方继续说着的什么“进绵薄之力”“赔礼道歉”她是一点没听进去。
她书中那位归宁侯府嫡次子、穿金戴玉的小侯爷、不识人间险恶还总想行侠仗义的少年郎、最终受权位反噬凄苦一生的男二也是姓沈。
总是左腰带着一把匕首,右腰挂着一柄佩剑,好似一切都对上了。
李盼夏试探道:“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哦,我叫沈乐湛。”少年郎大大方方一笑。
李盼夏提着的一口气猛地泄了下去,果然是他。
“姑娘你呢?”沈乐湛问。
“李盼夏。”李盼夏苦笑。
蹲在李盼夏脚边安静舔爪子的橘座见两人原本是要结账,反而在这没头没脑的寒暄了半天,忍不住提醒道:“喂,李盼夏,他愿意给钱就让他给呗,省下来的钱再给你自己买个鸡腿吃不好吗?”
若不是有外人在,李盼夏真恨不得立马捂住它的嘴。
她努力挤出个好看的笑容:“那就多谢沈公子了。”
“无事,本就是一点小钱而已。”沈乐湛大方地朝着随从一招手,“阿木,去结账。”
阿木从荷包里掏出一粒碎银子,放在店小二的手心里。
李盼夏和橘座望着阿木手中鼓得快要撑爆了的荷包,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这得有多少钱啊……
沈乐湛端起桌上的热茶一饮而尽,将佩剑重新挂回腰间,熟练地开口道:“不用找……”
李盼夏脑海里立马蹦出她赋予过沈乐湛无数次的台词——“不用找补了,剩下的就当赏给你。”
败家男二。
她一顿饭才花几个铜板啊。
剩下的钱可不能赏给别人!
趁沈乐湛话还未说完,李盼夏急忙抓住他的袖子,露出一副委屈模样:“沈公子,我家乡遭了雪灾,父母皆被埋在了大雪下,我原是来祁州城里寻亲避难,可谁知,亲没寻到,自己还落得了这副模样。”
她低头打量一眼自己这衣不蔽体的穷酸样,抬头间,眼眶也跟着红了,更显楚楚可怜。
“沈公子,外面天寒地冻,我又无路可去。我见你刚刚给店家的碎银子用来付我一顿饭钱足有剩余,不知可否用剩下的钱替我开一间房,让我有个短暂的栖息之所?”
李盼夏一番话说完,沈乐湛好似被雷劈般愣在了原地。
好几秒后,他的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一股难堪又内疚的复杂情绪席卷向他。
沈乐湛这才后知后觉,他总是自诩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然而最需要帮助的人就在眼前,他却差点大手一挥,将于别人性命般重要的银钱就这样随意送了出去。
他愣愣道:“可以,自然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