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夫人挽着苏瑾然的手臂,走到一卷布匹前:“这种就极好,细软绵柔,最适合用来制成幼儿的贴身小衣。”
苏瑾然本是同周钧一并出门,来布行为父亲母亲订下做秋装的料子,她面色一白,轻声婉拒:
“多谢夫人了,我同周郎还有其他事,先离一步。”
离开布行踏进等候在外的周府马车,周钧正端坐着闭目养神,听到她上车,睁开眼见到她面色发白,不紧不慢地询问发生了何事。
苏瑾然小声抱怨,周钧却没有任何反应,声音淡淡:
“只是妇人之间的小事,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子嗣问题,只是小事吗?
苏瑾然刚想再问他,马车驶动,车帘被风吹起一角,方才与她在布行热心交谈的夫人站在门口,她听到略带讥讽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一个商贾出身的庶女,居然也能嫁入周府。”
夫人的声音不高不低,苏瑾然能听到,周钧一定也能。
然而那人依旧闭目养神,似乎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整个沧州城都知晓,苏瑾然能风风光光嫁入周府,是天大的幸事。
她在苏家本就备受冷落,能嫁给周钧离开母家,于她而言是更好的选择。
那时,她曾把周钧当做救赎自己的神明。
只是令苏瑾然措手不及的是,除夕那日,阖府欢乐,周钧竟然用马车带回来一名有孕的女子。
那名女子容貌清秀,裹在月白色的大氅里分外娇柔,周钧将她安置在芙蕖堂,一应所需均比对着苏瑾然这位正室置办。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她有了一个月身孕。
周钧将她带回府之前并未告知任何人,婆母原本发了怒,罚他去祠堂跪着思过,然而当婆母听到这名女子怀了周钧的骨肉后,老夫人也沉默了,下令全府三缄其口。
在这偌大的周府,无人在意苏瑾然什么感受。
毕竟她只是一个高攀了周府,成婚三年,肚子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的庶女。
哪个世家不是三妻四妾,周家还保留着她的体面,她就应该千恩万谢,怎么还敢有怨言。
不知是不是檀香太过浓重,苏瑾然只觉得心中闷着一口气,快要窒息。
她微微屏住呼吸,偏室的纱帘掀开一角,室内的对话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刘嬷嬷正半掀着帘子看她:
“少夫人请进吧。”
苏瑾然提着漆木食盒,低头走了进去,这里是婆母起居的卧房,檀香气息比外间清淡了不少。
婆母正倚在软塌上,左手拿着一本《大乘无量寿经》,右手指间缓缓转着一串佛珠,听到苏瑾然走进,目光从书页上抬起,看向来人。
苏瑾然将漆木食盒放在小桌上,打开盖子,端出一碗温热的燕窝,恭敬地递到婆母面前:
“这是周郎年节时刚购入的血燕,添了牛乳慢炖,婆母尝一尝。”
老夫人却并未伸手去接,更没有表明自己是否要用,只是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苏瑾然,似乎想要从她脸上找到什么。
苏瑾然只好端着碗,双臂保持平举的姿势,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
这碗燕窝是下午慢炖好的,食盒中加了小炭炉,这才保证方才在门外等了那么久燕窝还是温热的。
虽然温度适宜,只是端久了,难免还是会烫手。
苏瑾然的指尖本就冻得发痛,如今又被生生烫着,她只觉得十指钻心的疼,一张苍白的小脸隐隐浮上一层细汗。
眼见她快要受不住,周夫人手中的经书稍稍放低了一些,朝站在身旁的刘嬷嬷示意了一个眼神。
刘嬷嬷立即心领神会,走上前从苏瑾然手中接过燕窝,放在一侧的小桌上:
“少夫人有所不知,老夫人信佛后除了不再吃荤腥之外,如今连阿胶、燕窝、鹿茸这些都不再用了。”
苏瑾然捏着红肿的指尖,她知晓这是婆母借心腹仆人的口来训诫她,不知体恤。
她垂下头,小声回应:“是儿媳的过失,没有体察到婆母的忌口。”
“这燕窝,你可有送去芙蕖堂一份?”
老夫人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佛珠,一双不辨善恶眼睛看着苏瑾然,突然问道。
苏瑾然心中一凉,不由得咬紧了下唇。
芙蕖堂,住着周钧那位有孕的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