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迟红感受到了一些身处艺术学院的好处，那就是她在这儿又是哭得直喘又是大喊大叫，居然没有引来多少围观或者异样的视线，可能同学们已经自动把她的行为归类为了行为艺术，做什么都不奇怪。
不过王小明没让她尴尬太久，他真的从小围墙后面走出来了，只不过造型不太合适与人会面，头发乱糟糟，衣服倒还算整齐，眼里带着血丝，经验丰富的人一眼就能判断出这是熬夜通宵之后的模样。
看到叶迟红对自己狂草般的发型欲言又止，王小明尴尬地干笑了两声：“我也没想到建筑系的这么苦……本来想假装系统和你说话的，没想到被你识破了。”
“因为那个破系统说话真的很气人，我醒过来之后一定要给它打差评。刚才那个语气明显就是你好吧。”
刚才还在崩溃大哭的叶迟红这会儿平静了不少，她觉得这个功劳一半归她调节情绪调节得快，另一半归王小明。
王小明看了看周围，绕到叶迟红背后，把她的轮椅推向了一旁的人工湖。
叶迟红仰起头看他：“干什么？你要谋害朕？然后你自己就能登基了是吧。”
王小明说皇上你想得美，臣要监督你去批你没批完的奏折。
叶迟红两眼一闭：“那你还是把朕谋害了吧。”
她听见王小明在她身后笑。
初中运动会的时候，大家要自己搬椅子去操场上观战，她说她最近练了双手提水桶跑步过独木桥，非要给大家表演，请宋佳璐和王小明各自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她双手分别拽住一个椅背，拉着他们一路狂奔，在通往操场的水泥路上发出阵阵刺耳的噪音。
双手提水桶跑步过独木桥不是白练的，叶迟红拽着他们跑得是真快，宋佳璐在嗷嗷尖叫，王小明在艰难地扶住眼镜，一边憋着笑一边对路过的教导主任喊老师好。
于是她闭着眼睛问王小明：“你能不能推着我狂奔啊？”
“下次吧，现在这个地方奔起来，得找人打捞我们两个。”
叶迟红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王小明推到了人工湖中央的小亭子里，王小明把她的轮椅停放在亭子里的石桌旁：“这个距离还可以吗皇上？”
叶迟红把双手搁在石桌上，觉得距离刚好，于是深沉地朝王小明压一压之间：“爱卿也请坐吧，栋梁之臣不要累坏了。”
等王小明也在石桌旁坐定，叶迟红开门见山地问他：“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五年不见，你也植物人了？”
这个猜测过于合理，王小明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不，我没植物人，我是来帮你的，但现在和你说太多了容易影响你的世界认知，导致后面的任务难度加大，所以你现在知道我是你的队友就行了。”
叶迟红的一大优点就是不纠结，她点点头，和她的队友分享了此刻的心境：“你刚才说得对，我确实是在害怕。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都有人照顾我，不是护工张婶就是父母，还有璐璐陪着我，我怀疑我就是没残疾他们也能把我照顾得脚不沾地，所以我的感觉就没有那么强烈。今天第一次离开了他们，在校园里逛着，看到其他人都跑跑跳跳，自由自在……我才意识到那种可怕，想到我醒过来之后也要面对那些。”
她停顿了一下，低下头看着石桌上的接缝，用手指在旁边滑来滑去：“但更让我觉得不舒服的其实是……我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除了十字路口突然高速冲出来的大卡车什么的，这个我有阴影了。”
王小明静静地看着她，撇开他此刻的鸟巢式发型，看起来还是很温文儒雅。叶迟红很欣赏小明同学的一点是，无论是谁和他说什么，他都会认真专注地聆听，然后尽自己所能地提供建议：且提供的永远是建议，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指指点点。
此刻他并没有浅薄寡淡地说些什么“我知道，我理解”，而是分析了叶迟红这种不适感的来源：“可能因为你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吧。”
就像是刚才他借系统之口所说，叶迟红习惯了打遍天下无敌手。
从很小的时候起，叶迟红就穿着一身体现了她师父未老先衰的审美的练功服，把看不起她的人都撂倒在地。
她从来不要对方道歉，她只让对方认输。
叶迟红抿了抿嘴唇。
她并不是没有输过，她曾经被比她高好几个头的对手拎着脚踝举在半空中嘲笑，她脑袋充血，天旋地转，想大声骂对方不要脸，大人赢了她一个小孩就像开法拉利和轮椅飙车，赢了你也不长脸呐！
可是她没有说，她觉得说了这话就是真的输了，她恶狠狠地放了话，说下次要打得对方落花流水，在其他人的哄堂大笑声中收拾东西，去大头炸鸡店购入一份鸡排养精蓄锐，回家苦练，下一次对阵的时候真的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沉默间，王小明酝酿好了许多套用来安慰和鼓励叶迟红的方案，但一个也没能用上，因为叶迟红忽然一拍桌子：“好！我也要让……让系统？好像不对，系统不管怎么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