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城百里外的魔宫之中。
主位上孤零零坐着一个身穿墨黑衣袍的挺拔男子。
他深埋着头,双腿叉开,手臂撑在腿间,掌中握着一个青铜爵杯,倾斜的杯口缓缓流下血红的液体。
乌黑如缎的发丝滑落在身前,遮盖了他的大半面容,整个人纹丝不动。
“叮——”
杯子掉在地上,滚落在不远处斜躺着的一堆同类身边。
七七八八的杯子聚集处,流出的红色液体俨然汇集成了一个小滩。
“卿月。”他低声呢喃,声音清朗明澈,却似隐含着痛苦,“我无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了。”
观阙抬起头,将飘浮在眼前的无字密信揉成齑粉。
这座偌大的宫殿空旷但不阴暗。
修建的主要材质是云木灰的大理石,灰白底色铺排着自由散漫的木形花纹,给人一种逸豫舒展,适性任情的感觉。
只有殿中的几根高大的圆柱,是用黑晶的石头砌成,就像是一幅画中重彩的点缀,让整座建筑更加具有质感。
跪在门口的仆人根本不敢进去,魔君一次喝了如此多兽血,说不定等会又要发狂。
“君上——”
一个穿白衣服,行动十分灵活的胖子从另一边过来。
他长着一张慈善的弥勒佛脸,身材壮实健硕,腰间别着一把锋利的双头斧。
他绕过仆从走进殿内,一眼看见地上的爵杯,几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走到前头行礼。
观阙没有给他多余的眼神。
任由他在这宫殿中不顾礼数地大喊大叫,已经是无上的优待了。
元渡被完全忽视,却也不尴尬,走到观阙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观阙本就阴沉的眉眼很快拧起,“道侣?和谁?”
随后他又自嘲地笑笑,“和褚白庾吗?哈哈——哈哈哈,好啊,很好,她在仙庭上把我忘得干干净净,每隔五十年还要去伺候她。”
“难道君上真的要坐以待毙吗?”元渡往自己的肩膀上塞着一些橡果,他在喂藏在衣领中的花栗鼠。
接着自己剥了一个扔进嘴里,“你们上一次见面都是五十年以前了,这么长的时间,发生一些变故也是情有可原。”
观阙抬眼看向远处,饮了兽血以后,双眼泛起的腥红,正在渐渐淡去。
他如暗夜般深黑的瞳孔,像无底的深渊,幽深冷峻。
大殿门口的阳光变盛了一些,和建筑投下的黑色阴影,形成泾渭分明的两个天地。
外面的橡树落下一片叶子,没有风,它毫无生机地垂直飘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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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庭每日会召集真君以上的仙士议事,每三日开一次朝集,居于上界的所有仙神都必须参加。
今日刚好就是朝集的时间。
未卿月漫步从西府园过来。
从天际远端的南天门进来一路直走,经过看守严密的四个关卡就到了议事殿大殿之前,但几乎没有人会走正门。
平常这个日子,两旁小侧门都是最热闹的。
未卿月在离帝座最远的地方寻了个花台坐下,将身影隐在花丛之后,面对着议事殿的正门。
正门高耸而宏大,她看得百无聊赖,顺手摸上腰间的酒袋,手刚触到袋身就停下了,她缓缓收回手,无声地叹息一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了。
她选的琼酒是一位刚飞升上来的仙士酿的,滋味很淡,喝到嘴里几乎尝不出味道。
可能是因为喝了太久太久烈酒的缘故,她的脑子越来越不清晰,连上次从倾璧峰来仙庭乘的什么法器都记不清了。
可是喝酒是她最为割舍不下的习惯,仔细想来,她第一次喝酒是为了什么来着。
为了......忘记?
可笑。
眼前晃过一个人影,熟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诶诶,神君?您笑什么呢?!惊得我——我还以为我眼花了!”
一个衣衫不怎么整齐,指领口不对称,有些斜歪着,腰间捆的不是腰带,而是一根细长银链绕了两圈后打了个死结坠在一侧,脚下蹬的两只鞋明显不是一对儿的年轻男子站在她身旁朝殿前东张西望。
他张望了两眼之后又看向未卿月,称得上光风霁月的一张脸配着一身乱七八糟看起来有些滑稽。
是宿金真君枕木。
未卿月很给面子地瞥了他一眼,懒散道:“你不是眼花了,你是出现幻觉了,这根链子哪捡的,怕不是有邪术。”
“啊?!神君可别吓我,厄什云海那里经常有人扔不要的法器,甚至还有凡间文玩什么的,我没事过去晃一趟,能有不少收获呢!这条链子就是在那里捡的,有个穿黑兜帽的人鬼鬼祟祟扔了就跑,我赶忙去捡起一看,好家伙,是赤铁的!”
“哦,捡破烂真君穿成这样,那边守门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