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欺上瞒下。
不远处墙根的老鼠在稻草间穿梭,闹出窸窸窣窣的动静,江琅摸着墙根勉强撑起身来,靠在角落的枯草堆里看着窗外渗进来的月光。
她头昏沉沉地痛,喉咙中如腥甜火辣,唇齿间都是铁锈般的血味,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可她根本不敢在这样死寂的夜睡过去。
牢房里血腥味混杂着潮湿的恶臭,在这就算是死了,她也要等尸首凉透了,才能被人抬出去。
她不甘心。
御书房里,她拿着彭城知县的书信去状告永王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大雪成灾,数不清的民舍被压塌,难民暴动,万千百姓流离失所,路有冻死骨,这样的大事,永王竟敢指使手下瞒而不报。
江放作威作福,早就把这场大雪说成了祥瑞,想着法儿地哄皇上高兴,多少宫内的奇珍异宝赏赐进了永王府。
风光无限。
她早该想到。
彭城知县彭化走投无路,把一封诉纸连着书信递到了京城公主府。
就算人证物证俱在,皇上还是偏袒江放。
就算他犯下这样的罪过,皇上还是会顶着江州十城的民怨,只把这件事交付锦衣卫查办,不让江放受刑部审讯之苦。
可她就不一样了。
她是笑话,身不由己的笑话。
她和江放不一样。
锦衣卫查出彭城根本没有灾情的那天,她就被扔进了刑部大牢。
她的案子要经三司会审后再呈报御前,而江放的舅舅,内阁次辅沈令,压着都察院和大理寺,不许他们过问审讯。
只等宋天问拿到口供,带着江琅去法堂,在三法司面前走个过场,就会杀了她。
皇上想包庇永王,却没想要她的命。
永王一党不敢让她面见皇上,也不敢强行让她画押,怕她在三法司堂审时翻供,闹出更大的事端,所以江琅一直在刑部大牢待到了今日。
只要她能受得住刑,不到万不得已,宋天问不能把她怎么样。
走廊上有脚步声传来,江琅艰难地睁开双眼,一抹昏光晃进她眼底,一清瘦的男子立在牢房门外,手里拎着牢房的食盒,身上穿的却是内官服饰。
他身后跟着一个郎中,宋天问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敢让她死在牢里。
江琅靠在墙角,任凭那郎中处理她额头上的伤,那郎中不是个多话的,手脚麻利地包好伤口就退了出去。
但那个内官迟迟没离开。
江琅没睁眼,觉得他似乎就站在自己跟前,垂眸看着她。
也不知他这样看了多久,寂静中响起了衣料摩挲声,他像是缓缓蹲下身,又从那食盒里取出了什么,碗勺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江琅不愿意节外生枝,只觉得他是像前些日子来送饭的人一样,居高临下地观赏她的困窘,落井下石之辈,江琅没打算理会他,正等他放下吃食自己离开。
“如果渝王查不出证据呢?”
那人声音清清凉凉的,“那三日后,就是殿下的死期了。我知道殿下醒着,这里没有旁人,不用担心。”
他突然开口,江琅许久没听到有人这样和声细语地和她说话,愣了片刻,仍旧没睁眼。
“也好,若殿下愿意这样听我说话也可以。只是我在这里待不久,殿下知道吴琼来找宋天问说什么吗?是永王等不及了,明晚之前就要口供,等我走了,就连这样的热粥都不会有人给殿下送了。”
江琅终于睁眼打量他。
灯笼就搁在这内官的手边,昏黄的光晕晃地她睁不开眼睛,他倒是很贴心地把灯笼挪远些,江琅这才看清这是个极年轻的内官。
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龄,模样生得倒是好,此刻正半跪在她身边,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里面的白粥冒着热气。
他的手修长白皙,手背上有几个圆形伤疤,手掌有许多茧子,这双手算不上好看,只是在白瓷暖光的映衬下,显出几分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雅净。
“殿下身上有伤,吃清淡些好。”
他把白瓷碗递给她,江琅没接过来。
谢致倏尔一笑:“没有毒,殿下没招供之前,谁也不敢让你死在这里。”
“江放让你来的。”江琅淡淡说。
“是。”他笑了笑,“也不是。”
江琅冷漠地瞧着他,满是戒备。
“殿下不问问我的名字吗?若不是我带着吴琼来这一趟,恐怕宋天问还在这里审着公主呢。”他惋惜地看向江琅额头的伤,“审不出结果永王不会放过他,他是真敢对公主下毒手的。”
江琅随他说,完全没有要问的意思。
他像是看不见江琅嫌恶的神色,自顾自地说:“谢致,奴婢叫谢致。”
“奴婢?”江琅冷眼扫过去,“你?你可不像是一个内官。”
阴暗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