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儿,”诚亲王示意儿子坐近些,说着家里人私密的话,“姮儿可向你言说过心上人吗?”
世子摇头,“不曾。父亲知道得,姮儿从来也无此心思。”说罢还想再落实一遍,转头去问世子妃陈氏,“姮儿平时与你说话多,可曾说过什么男子吗?”
世子妃被无来由地问了这一句,楞下半晌才道:“有倒是有,但都不是女儿家心思,上次和户部侍郎家的次子射箭争彩头之后,她来我这里抱怨过几句。旁的……”世子妃努力思忖,“也没什么。”
诚亲王听了直叹气。
世子见状出言就要劝,嘴还没张开,便被诚亲王堵了回去,“不必说,为父心里有数。”
回到府里已是晚饭时,袁姮向父亲兄嫂见过礼,正打算回房换下骑装,忽被诚亲王喊住去了书房。
“父亲。”袁姮立在桌前,端庄规矩。
“坐吧,”诚亲王无意责备女儿,只是觉得有些话必是要说明的,“饭还没好,咱们父女俩正巧好好说会话。”
袁姮惴惴坐在了侧椅上,“父亲,近日是我鲁莽,没有顾及诚王府的颜面。”
诚亲王摆手道:“不为这个。慎王家什么德行,为父心里清楚,你是娇纵,但也不是好挑事的性格。既知丢了颜面,以后便要多加留心,少与那这个人来往。事已过去,就翻篇吧,今日谈心不是要说这个。”诚亲王将自己的椅子拉近到女儿身旁,柔声问:“姮儿,你嫂嫂对你好吗?”
“好,很好!”袁姮朗声回答,她没有母亲,小时是长姐操心,后来长姐故去,便全靠大嫂护持。父兄再亲近,终究是男人,有些女儿家的事,只有大嫂才明白,才有那个心思。
“你哥哥和嫂子不想让你有负担,所以从来也不说,可我这个做父亲的眼下却不得不说。”诚亲王神色严肃起来,“咱们王府如今是什么光景,你心里可清楚?”
什么光景?
袁姮乍然愣神,很快反应过来,“父亲是说朝局么?”
诚亲王袁其鄂是已被处死的暴君、如今称着献帝的那位的叔父,亲王之位由他兄长敕封,到今天已三十五载。
诚亲王点点头,“当今圣上圣驾入京,我们这种人家,原该是活不下来的。但陛下未曾赐罪,甚至连世袭的王位都留着,于我们是大恩。”
袁姮低头道:“女儿明白。”
“陛下是仁君,也是明君,留下咱们自然有留下咱们的用意,前朝诸多亲王,也不是个个都有好命。”
袁姮清楚。献帝死后,袁氏一族举凡跟着献帝行差踏错的,尽数被砍头抄家,最后六亲王九郡王死的死逃的逃,只剩诚王慎王虔王三人,依旧是钟鸣鼎食之家。
“除了咱们府,慎和虔均是新赐封号。”
谨慎、虔诚,是陛下的叮咛,更是警示。
后头的话,诚亲王不便再说。袁其鄂能活下来,保住这王位,终究原因是他曾助力陛下勤王,夺下这至高之位。
在京城还充斥着靡靡之音时,在勋贵们为讨好暴君不惜出卖儿女时,袁其鄂就知道,献帝这皇位坐不长。
身为君上,不考虑百姓死活,不勤于政务朝堂,整日声色犬马,以折磨人取乐,这样的皇帝不配坐龙椅。袁其鄂有心造反,但他不想当皇帝,也不适合当皇帝。
几番斟酌后,袁其鄂秘密联系到了远在西北的霍城王,竭尽全力,辅佐他推翻暴虐统治,换上一个新王朝。
所以诚王府能留下来,所以他的子女们还能过富贵日子。
袁姮心里明白。
新朝伊始,京中人家哪个不想与皇后攀扯上关系,但中宫只召见了诚、慎两府女眷入宫,又在一众人里最偏爱光华郡主袁姮。皇后曾说是因为袁姮的个性与自己很像,但探究下来,还是有关家族。
诚亲王看着女儿摩擦手指的模样,便知她心里明镜似的,“如今朝中局势平稳,天下太平,是陛下的德政。可咱们王府,却不得不重新审视前路。”
“父亲是担心陛下会……”
“住口!”诚亲王立即打断女儿,“说话仔细些!”
袁姮吐了吐舌头。
“一开始来提亲的呢,说来说去根儿上都是献帝,不过就是看着诚王府屹立不倒,想借着咱家在当今圣上面前露脸。陛下既然爱重诚王府,我自不会让陛下难做,所以便推脱你还小,一一回绝了,”
袁姮点头。这事她是喜悦的,别家姑娘思春的年岁里,她整天想着就是如何避婚退婚,孑然一身。
“后来你渐渐大了,等为父再重新挑亲家时,发现你已将自己闺中名声作得不成样子!得意的新贵们,谁又敢娶你。”
袁姮小声嘟囔:“不娶就不娶呗。”
诚亲王听得清楚,瞪了女儿一眼,继续道:“原想着再晾你两年,看着身边女孩们出嫁,你自然要急,心也就定了,到时候凭诚王府的家底,找个可心的姑爷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