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多半有病。
方知微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忍不住疑心她之前摔下来的时候连脑子也一并摔坏了。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嘱咐李若琳:“以后这话不可再胡说了。”
“我胡说什么了?”李若琳毫无知觉,还是在瞥见方知微耳边那可疑的红晕之后才反应过来,立时意味深长道:“是你自己胡思乱想想到不该想的地方去了吧。”
“分明是你说话叫人误会,这才引人遐想。”方知微轻咳一声,明显是在强装镇定。偏他这人调整的速度太快,根本没给李若琳再调侃他的机会,就先她一步正经道:“你我萍水相逢,本就不该开这样的玩笑。谢兄待你一片情深,你切莫辜负他。”
他说罢就又要离开,李若琳赶忙叫住他。她本意是想解释一下自己方才并非要与他开玩笑,可话赶话说到这里,她又不知道该从何处解释,只能呆呆地看着方知微张了张口,随即又摆了摆手放弃了。
方知微好脾气地由着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见她选择闭口不言也没再多问,自顾自地离开了。
屋里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李若琳才终于有了几分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而非是在做梦的实感。她躺回原位,浑身酸痛疲惫不堪,脑子里却一刻都不得停歇,从李家全家入狱到父母葬身火海再到她被发配离州,一个个画面再次在她眼前挨个浮现了一遍,她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往前看,她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往前看。
那首先第一步,就是要摆脱谢渺。
但这事儿实在是有点难度。她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已经换过了,看上去勉强体面了几分。但抛开外头这层衣服,里头没有一块好地方,全是这些时日摸爬滚打时蹭出来的淤青和伤口,还有她连动弹都艰难的右脚。方知微光说她右脚受伤,也没说伤到了何种程度,是伤了筋还是动了骨,究竟几日能恢复如初。
她待在这间客栈,对外头是什么情况也一无所知。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更不知道会不会殃及她寿安宫中的姑母?外头是不是已经在搜捕她?那些个差役又会不会报复她?她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又能跑到哪儿去?
可待在这里同样放心不下来。方知微救了她,她却也不敢相信他,还有个谢渺,一旦他醒过来,必然是要来看她的,届时她该以何种方式去对待他?是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与他重修旧好还是哭天喊地要死要活同他一起去死?
她都做不到,只能跑。
可她怎么跑?往哪儿跑?
依靠她现在这幅样子,靠她自己绝对是跑不出去的。那就只能寻得他人的帮助,可这个他人……
李若琳长叹了一声。现在她能接触到的活人就只剩下方知微一个了,方知微口口声声说谢渺对她情深义重,想必不会帮她逃跑,说不定还要觉得她不识抬举。
也不知道谢渺许了他些什么?她能不能给得起?
李若琳对他知道的不多,但却很了解谢渺。谢渺出身清贫,家中只有一个早逝的养母和一个病殃殃的义弟,就连求学都是依靠旁人资助,绝没有什么富可敌国的财力收买人心。
幸好啊,李若琳觉出了一丝欣慰,他和现在的她一样,都是穷光蛋。
排除了钱财,她又想到了权势。谢渺是今岁新科探花,虽有功名在身却没有官职,起码她离京时还没有。人人都知道他为了替养母义弟一家洗刷冤屈背叛李家,李家一倒谁人还敢再用他。何况她那阴鸷多疑的太子表哥,谢渺的仕途算是彻底断送了。方知微指望他,还不如继续投靠他的姑母,就算方家不认他,也能捞到不少好处平安一生,实在不必冒这个险。
但她现在也不是李家的千金小姐了,她姑母是寺庙里的皇后,深宫里的菩萨,只会吃斋念佛,还不如方知微姑母。她家一倒,她就算想吃个烧饼都要看人脸色,也许诺不了方知微什么。
她苦思冥想,既想不出谢渺到底能给方知微什么,也想不出自己哪里比谢渺有优势。从前巴结讨好她祖父的人比比皆是,大多数求得都是富贵和权势。她那时候清高,最厌烦的就是这些趋炎附势之人,不然也不会真心错付想嫁谢渺。
家中将她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她从来没看过那一亩三分地之外的世界,想到能打动人心的东西也很有限,除了财帛就是权势,还都是依靠她自己的经验得来的。抛开她这点有限的经验,她能想到的就只剩下一种了。
莫非……
谢渺是靠□□?
这个念头一出,她自己先倒吸了一口冷气。论理说,她作为一个名门闺秀世家典范脑子里是不应该有这种惊世骇俗的念头的,但怪就怪在正经书实在无趣,看着看着就犯困。她就常托兄长李若珩给她从外头带话本子,套了正经书的外皮带进来递到她手里,其中也不乏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之间的凄美故事。
这些年大燕民风日渐开化,当朝皇帝又无心政事专好风月,从不制止民间文人创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