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旧的土屋里里瞬间沉默下来。
连夜鸣虫微弱的叫声似乎都停了,暗中窥视这个发疯的母亲。
李二娘继续叫道:“叫个外人来管,你这是转着圈地丢人呐。你和离,咱们家哪里养得起你?离得什么,让老陈家赔钱!”
陈婆子本来有些心惊,见李二娘这么说,反悄悄松了口气。
她从鼻子里发出嗤笑来:“一家人一出戏。别说和离,也别说赔钱,老陈家丢这么大人,毁了我孙子,我还要你们赔呢。”
陈大郎亦附和道:“就为了一碗豆子,你看看你闹得家里什么样。你也别威胁我,你出了这个门,看谁还要你!你都叫别的男人抱过了!”
荷香跪在地上,喃喃道:“那不是一碗豆子……那不是一碗豆子……我失了清白,我不如死了去……”
说着踉踉跄跄起来去簸箩里抢了剪子,就要往脖子上插。
李大娘离得近,一把抱住荷香,大哭起来:“我的荷姐儿唉。”
菡香一边哭一边爬到荷香身边:“就让我姐和离了吧,这家里诚心要逼死她了。”
李二娘看着荷香脖子里流下一串血,唬得滑坐到地上。
她悲从中来,哭道:“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这是要我的命啊。陈家要逼死我一家啦。”
她男人直了直身子,说了进门后第一句话:“亲家,这事儿得给我们个说法。”
荷香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她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有一年,他驮着自己去买麦芽糖,不知怎么后来爹就嫌弃她是丫头片子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替自己说句话。
荷香痛哭起来:“给我和离了吧。我给大伙磕头了。”
顾观月本不想趟这个浑水,荷香有亲爹亲娘在,轮不上她说话。
她也实在喜欢不来荷香的性子,早做什么去了,若一早来这家就给收拾住了,何来今天的事。
就算要死要活,那也是该死别人,不该死自己。
如此懦弱,以后终究麻烦。
看她接连两次寻死,李二娘不是个能指望的,终于定了定神,对她道:“你若真心和离,那便离。”
她转头对李二娘、李大娘道:“这孩子在陈家受了委屈,这是不争的事实。比陈家穷的也有,却没见过哪家什么活都让怀着身孕的儿媳妇干,又不肯给她吃饱饭的。那不是嘴馋,那就是吃不饱,咱们家每个人要记住了,谁问都是这话!”
李大娘道:“对,就是不给吃饱饭!”她得给外甥女挣个说法。
李二娘下意识地附和道:“正是!”给陈家定了性,再要补偿就更容易了。
袁澄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翘起唇角,她要摁死谁,他只管帮着埋罢。
陈夫子嘴巴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又被顾观月打断了:“所以,孩子要和离,有什么不对?”
李二娘忙要说话,和离不行。李大娘扯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荷姐要真去了,你什么都捞不着了。”
李二娘是个死要钱的,可也没想女儿真去自尽,到底停下了。
顾观月继续对荷香道:“你问我是没有用的,其实主意只在你心里,因为日后谁都替不了你。
我且问你,和离后人人议论起来都只会认为是你的错,你可受得住?你母亲不可能白放你在家吃饭,你怎么活?若你想再嫁会比之前难百倍,你可仔细想过?”
荷香仰着头,拿袖子拭去泪水,声音带着颤抖:“元姨,我知道我是个没用的,可我再不想过这种日子了,我或者和离,或者死了,再没别的出路了。我不用我娘养,我去县里找活路,老天爷真不让我活了我再死。再嫁……再嫁我没想过,我先不想……元姨,你是我认得最有本事的女人,你说我就听,日后也不怨你。”
李二娘还是忍不住道:“你再想想……”
顾观月回头冷着眼瞥她:“你闭嘴!你是要个没和离的死人,还是她活蹦乱跳和离了,你想清楚!你愿意她接着受委屈,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李二娘瑟缩了下,顾元娘的气势是越来越凶了。
顾观月见她不蹦跶着掺和了,才转头对荷香说,“我也不怕你怨我,我也不怕你娘怨我。”她认真地扫过每一个人,“我顾观月做事,只看我乐不乐意。”
陈大郎被她看着无端发冷,陈婆子撇了撇嘴正要说话,见菡香已经攥着拳头跃跃欲试,到底没出声。
片刻沉默后,陈夫子咳嗽一声,艰难地问到:“你想怎么办。”
顾观月见他家当家人终于肯出头,慢条斯理道:“和离,收回嫁妆。这孩子在您家受了委屈,需得再赔她五十两银子,让她调养身体。”
陈婆子叫道:“这不行!我们家又没有亏待她,凭什么赔银子!和离也不行,给她休书,休了她!”
顾观月冷冷笑道:“的确不算亏待,让一个怀孕的女人天天伺候一家老小,还要忍饥挨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