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扎在老道胸前,吮吸间起起伏伏,脉搏一般跳动。
白孟禾鬓间开出几朵殷红的花,赤色如心头血滴,泛着妖异的光华。
血液的味道微咸,有铁锈腥气。蛇灵化作小童一左一右紧紧依偎,滑溜溜冰凉凉的脸贴在她燥热的臂上,激起一阵战栗。
等等?我怎么会知道血的滋味?
她如大梦方醒,惊慌失措。藤蔓一瞬间缩回体内,犹带冰冷血意。
老道胸口留下一个两指大小的窟窿,里面的血似乎流尽了,皮肉翻起,泛着苍白。
白孟禾哆嗦着手,从一堆白玉瓶中随便挑了几个,选出一把样子莹润,看起来温良无害的药丸,全塞进他嘴里。
“咳咳。”不知是哪颗药起了效果,老道缓缓睁开双眼,惨然一笑,“小滑头,你还怕我死了?”
“你想的太多了。”白孟禾平静下来,“你还没说,怎么才能让他们变回原样。”
“变不回去了,那是他们的命。”
今夜种种划过心间,伴随着彻骨的冷,无端的燥,她感觉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崩塌,而后凝固,郁结成石。
善意、温暖、爱和痛,都没让她改变,唯独惨痛事实,是避也避不过的劫,教人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公正平等,只有强弱高下!
凭什么?
糊里糊涂来到这里,又要糊里糊涂顺应此处的世道,听凭一个“命”字摆布?
“我不信你不知!”白孟禾怒意满腔,伸手扼住老道咽喉,“他们的命运尚不能确定,你的命可是悬于一刻了。”
老道面上浮起一种极深极深的倦色。
他并不怕死,亦不贪生,只是全身的血好像已经流空,虚弱感带来彻骨的冷。
冷意使他回到了那个倒在路边,被孤独和饥饿包裹的夜晚。
使他无端需要一双手,一双宽厚干燥,带来温暖的手。
她同师兄一样傻,真想看看这无端的执着,能带他们去往何方。
“京中贵人或有可解之法。”徐肃低低吐出一句。
忽然间地动山摇,茅草屋轰然倾倒,天光大亮,一只翠绿纸鸢浮现半空。
半空之人白衣胜雪,背后一轮初升的朝阳,暖光在他满身金石玉珏上闪耀,刺得人不能直视。
夜已经过去了么?白孟禾一阵恍惚,双手垂落。
“李潜!”奄奄一息的老道先是一阵愕然,待看清楚来人,怒意顿生,将他半熄的生命余烬再复燃起。
李潜矜贵的眼微微下垂,只扫了他一眼,就把目光凝在他身前一尺处。
少女头冠已不知踪迹,如瀑长发倾泻一地,半湿素衫勾勒出窈窕身形,脸上不似平时总带着笑意,静而冷,显得周身寂寥,风致清绝。
她身边倚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童,不知从何而来。
宋世明和章之岚跟在李潜身后,眼见这一幕,纵是看多了山上女冠清丽之姿,仍双双面上飞红,垂眼不敢直视。
李潜看了半晌,方才转向老道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徐肃枯瘦的手指向自己,“我是谁不重要,我的师兄可是对六皇子有再造之恩。”
李潜神情忽地一转,悠然自在之意刹那间消失,从纸鸢上一跃而下,落在老道身前,一柄细细的剑抵住老道喉头,纤长的手微微用力。
“他们那样的人也配称对我有恩?”李潜冷笑,面皮微微抽动,似是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哈哈哈,他不配?!”徐肃仰头狂笑,形容枯槁,满头灰发飘散空中,目呲欲裂,“师兄修道两百年,才得一个入金丹境的机会,你不过一个根骨奇差的废物,凭什么要他送死?
若没有他那样的人,哪来如今的六殿下你?”
“住口!”李潜一剑刺出,老道咽喉溅出一蓬细细的血。
“你怕什么?怕人说你偷人根骨,还是羞愧?你对他们有过愧疚吗?”徐肃捂住喉咙,双目紧盯着李潜,声音嘶哑。
他满身罪孽,不配也不再有机会去追求什么公平正义,只求临死前,从这位贵人脸上看到一丝愧意。
“住口!住口!”李潜神情似有茫然,待听到愧疚二字,冷意和狂热在他面上同时浮现,冰雕似的脸绷得很紧,眼睛里却涌起无尽的痛和热,如一尊玉面阎罗,就要生啖血肉。
徐肃终于撑不住,倚墙倒下。李潜犹不解气,在尸身上胡乱戳出几个洞。鲜血飞溅至他俊美的脸上,彼岸花开,妖异动人。
“六殿下!”宋世明夺下他的剑,将地下尸身一脚踢开。
白孟禾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好累。倦意止不住地涌向灵台,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倦之间,不经意撇到倾倒的茅屋下,破旧的木牌露出一角。
她长叹一口气,胸中块垒沉甸甸,难消。
捡起那块木牌,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