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折斋当天是亲自驾车离开的。
司机不省人事,管家和帮佣还要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蒋大先生再骄矜也要纡尊降贵坐上驾驶位。
沈非云倒有心为他“分忧”,但“顾新锦”竟然还未成年,开不出郊区就得被交警拦下。
收留没有经济来源却背上巨额债务的未成年少女……
沈非云与蒋折斋对上视线,眉眼弯弯,温驯地微笑。
蒋折斋还怪好心的。
单手扶着车顶,蒋折斋上车前还替沈非云抚平衣领,温声叮嘱:“白天不要乱跑,晚上还有客人要来……你第一次见,要替我好好招待他们。”
沈非云歪头,细声问:“可是……要我做什么准备呢?”
蒋折斋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孩子气,失笑地说:“就替我折两朵花吧。”
言罢他便弯腰钻进驾驶位,驶出高墙环绕的庄园。厚重的铁门紧紧啮合,沈非云对管家比锅底还黑的脸色毫无察觉,笑靥依旧,问道:“那么,花园的人在哪儿呢?”
管家当然没办法当场变个活蹦乱跳的花匠出来,他好说歹说,沈非云终于“不情愿地”跟他来到花匠的房间取工具。
花匠的房间内家具只有一张木质单人床,两面靠墙吧台桌和置物架满满当当摆堆放着的园艺用品,一扇透光的小窗照得屋内亮亮堂堂,仿佛主人只是出门散步。
管家面对满墙的东西也无从下手,他正打算找个借口哄沈非云回去,却一下没找见人。再定睛一看,小姑娘抱着裙子正蹲在床边,伸手向床下探去。
“顾小姐!”管家心提到嗓子眼,生怕她从床下摸出什么。他三两步走到沈非云身边,拎着领子将人提起来,却见她提着一双园艺手套。
“下面好像还有修枝剪,但有点深,我摸不到……”
管家松了口气,俯身向床下探去。
沈非云盯着管家的后背,见他注意力没放在自己身上,手指一转,在手套的掩护下,将一枚精巧的红宝石戒指套在左手上。戒圈的痕迹消失在厚实的乳胶下,管家举着修枝剪狼狈起身时,沈非云已经整装待发。
“顾小姐,现在工具齐全了,那就恕我失陪。”半分歉意九分解脱,管家躬身急不可待地离开。
毕竟还有一具新鲜的遗体有待处理。
目送管家离开,沈非云用力扯了两下小屋的门锁,锁头叮当作响,唯独不见松动的迹象。沈非云又仔细研究小屋那扇窄小的窗,确认就算蛮力砸开玻璃也只会被窗框卡住后,终于决定给这个可疑的亡魂留点隐私空间。
紧挨着花匠的屋子住着运命多舛的司机,沈非云推门的声音也没能叫醒他,昏厥中还眉头紧蹙,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到了睡梦里。
庄园东侧几间房构造从外看别无二致,内部却天差地别。或许是工作原因,司机的房间空空荡荡,只挂了两身熨烫整齐的笔挺西装,靠墙几双刷得锃亮的皮鞋并排坐着,一览无余。
所以沈非云第一时间发现了桌角摇摇欲坠半悬空的贝壳摆件。
海浪蔚蓝,洁白的贝壳线条柔和蜷曲,与线条硬朗分明的房间格格不入。
蚌壳微张,圆润的珍珠暗藏其中,却被一道裂痕拦腰斩断。
沈非云悄然无声,小心拾起贝壳仔细端详,却发现摆件本身布满缝隙,像多次碎裂后又被强行黏合在一起。
耗时费力复原摆件,难道为了一次又一次摔碎吗?
沈非云有心带走摆件,翻遍全身找不到一个口袋,只好作罢。
到底是谁在设计这种华而不实的裙子?
司机还未苏醒,沈非云估计着时间,悄然退出房间,却被下一扇微敞的房门吸引注意。
仓库没锁吗?
沈非云伸手轻推房门,空荡的床板和桌架映入眼帘。
虽然空荡,却非全无人迹。房间角落堆着几个开口的纸箱,沈非云翻了翻,多是男人的衣物,两本菜谱裹在粗针毛衣里,一摞扎好的白手套塞在角落。
同样的手套沈非云昨晚在帮佣手上见过。
他打算搬进这里,还是打算搬出去?
沈非云思忖着转头,蓦然发现房间中多了一个人。
那女孩面无表情端坐在光秃秃的床板上,白色纱裙垂落地面,与沈非云身上裙子的风格如出一辙。
如此狭小的空间,沈非云既没听到对方靠近的脚步声,也没注意到房门开合的声音,甚至……
听不见对方的呼吸声。
对方来意不明,沈非云背在身后的右手握紧修枝剪,试探地问:“你是……顾新锦?”
女孩摇了摇头,却又点点头。
这是肯定还是否定?
沈非云疑惑不解,突然灵光一闪,又问:“你本名不是顾新锦,但在庄园里,大家都叫你顾新锦,是吗?”
女孩点头,却不开口,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