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商讨事宜。
盛夏时节,日光刺眼,院子里暑气蒸腾。
姜瑶刚从布坊的地库里出来,地库里阴凉,走过来出了一身汗,两鬓的碎发黏在脸颊。
她浑不在意地抬起袖子擦汗,拉着谢不言站在屋檐下躲荫。
“这几日我发现地库里的布匹堆积得越来越多,都有些卖不动了。”
姜瑶举起手中账册,翻开来,上面记载着姜家布庄近日成衣和布匹的成交记录。
从半月前的每日几十件,到如今的四五件,销量肉眼可见地下滑。
姜瑶仔细想想,最近并未发生什么大的变故,沉香阁那边也消停了许久,没有什么幺蛾子来抢生意。
那么唯一的答案便是,这附近的市场趋于饱和了,毕竟买布买衣裳不像每日吃饭喝水那般,是源源不断的刚需。
普通人家也不是达官贵人,公子千金,衣裳穿过一两回就换新的,大多数平民百姓一件衣裳要穿个几年才舍得换。
所以回头客虽然有,但短期内并不会特别多。
谢不言接过账册,纤长手指翻动纸页,目光一一略过那几个逐渐变小的数字。
他沉吟数秒:“阿瑶不如放弃寻常布料和成衣,只做藕布和藕织衣裳,通过京城吴老板的珍宝阁,专门给那些公子千金,达官贵人供货?至少那边的销路一直都不错。”
姜瑶闻言怔愣了一会儿,思索片刻,坚定地摇了摇头。
“按你的说法,当下这么做确实是弃车保帅。相比藕布在京城的利润来说,卖土织布和软棉布的利润简直称得上是蝇头小利。我并不是贪心到一点儿蝇头小利都不肯放过。”
姜瑶放下账册,话音一转:“只是,纺织布业从来不只是富贵之人独有的消遣,亦是万千生民日常所需。我织布的初心是让更多的人穿上合身舒适的布料,而不是取悦讨好一两个富商贵胄。”
谢不言点点头:“或许,从做生意的角度来看,舍弃掉这些蝇头小利才是正确的。但你说的没错,纺织布业是民生民计,不能永远只做富人的生意。即便是各地开业的沉香阁,卖得最多的布料也是平民能买得起的中等布料。”
姜瑶见他与自己想到一处了,会心一笑:“是呢,我既想要织出如藕布般华美精妙的布料,让世人看到布艺的精湛美妙,也想要为天下万民织出平价舒适的面料,造福更多百姓。”
说完,姜瑶不好意思地咬唇:“你会不会觉得我在说大话,空口白牙说那么遥不可及的事情……”
谢不言握住她的手,勾唇笑:“怎么会呢。世人熙熙攘攘,为利来为利往,又有几人能有这样的胸襟和包袱。你若敢想,我们就一起实现。”
虞越泽凭窗望着院子里亲昵对视的两人,眼里郁色越来越沉,最后一甩袖子离开了,眼不见为净。
那碗凉透的雨前茶从手中跌落下来,应声而碎,一地狼藉。
暮色四合,姜家小院里照常摆好了桌凳碗筷,准备开饭了。
姜瑶帮母亲盛了一碗饭,拿了碗筷准备自己坐下来吃饭,忽然听见院外传来敲门声。
“青姨,我带了些自己做的吃食,给你们尝尝。”
阿肆鼻子灵,坐得离门口近,已经闻到了若隐若现的油脂香味。
“快去快门吧。”李青话音未落,阿肆迫不及待地放下手中的碗筷,屁颠屁颠地打开了院门。
乌雅挎着竹篮走进来,竹篮表面盖着一层碎花土布,不用揭开也能闻到里头引人流口水的香味。
“青姨,姜叔,上次在你家蹭饭,今日我也带了我拿手的小菜,看符不符合你们的口味。”
乌雅说着,揭开盖布,从竹篮里端出几个瓷碗。
阿肆的眼神跟随她的手掏出菜碗的动作一起移来移去,这一碗是油炸小鱼干,这一碗是爆炒田螺,这一碗是清蒸鱼块……最后一碗是生腌虾。
溧水镇的百姓常吃白水河里的鱼虾,但寻常人家多半是熟食,只有渔民常吃生食。
姜家人也未吃过生腌的做法,只是耳闻过。而且乌雅送来的这碗生腌虾过分新鲜,有些虾还未死透,虾足虾须在碗中轻微颤动,这让大家光是看着那碗鲜亮可口的生腌虾,却一时不敢下筷子。
乌雅见大家对其他三碗菜都赞不绝口,唯独这生腌虾犹犹豫豫地不动筷子,于是自己率先挑出一只虾来,三两下去除虾头虾壳,蘸了蘸碗中酸辣可口的浇汁,便往口中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