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郑立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动作间带起“细细簌簌”的摩擦声。
“睡不着吗?”
郑立涵转过身,借着窗外透进的月色,看着妹妹的脸庞。
“我吵到你了?那我不动了,你继续睡。”
郑立滢立刻停下了翻身的动作,僵直着身子,怕再发出声响。
“没有,我也睡不着,心情复杂得很。怎么感觉突然间,你就许下人家了,毫无征兆。”
郑立涵刚说完,脑海里浮现起前段时间妹妹的异样,恍然大悟。
“哦!之前你时不时地发呆傻笑,就是因为他吧?”
“好你个郑立滢,闷声干大事,一点都不告诉我。”
她上手挠住妹妹的痒痒肉,逗得对方在床上疯狂扭动,眼含泪花,差点笑过气儿去。
“快从严交待,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不然,我可又要挠你了。”
郑立涵作势伸出手,吓得郑立滢蠕动着往墙靠。
“啊,我说,我说,你别过来!”
见目的达到,她耸了耸肩,收回了双手。
郑立滢靠在墙上喘顺了气,才开口回忆道:“他是我们家酱香饼摊的常客。第一次来就买了十六份饼,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所以我那时对他的印象一般般。”
“是之后在动物园的时候,他一把擒住了拍花子,还好意陪我去警察局,让我有些心动,可能是他当时出手的姿势特别帅吧。后来也是缘分,有次碰巧就坐上了他开的那趟公交车。鬼使神差地,我跟他回了总站。他人好,不放心我一个人这么晚回去,就送我回家。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我只觉得风很温柔,夕阳也很温柔。”
“他送我到家后就想离开,但我疑心自己表现明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直接跟他表明了心意。他听到后没有丝毫的意外,我就知道,我猜对了。不过,他下意识的反应是拒绝,说我被蒙了眼睛,头脑发昏,在根本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情况下,就贸然袒露自己。”
“但是他不知道,他这个表现让我更加欣赏,所以我就让他给了我三次机会,如果那时他还不接受我的话,我就不纠缠他,他无奈下同意了。”
“第一次他就让我跟他跑了一天的车,想让我知难而退。但却没想到,让我看到了他不同的一面。不过一天下来确实蛮无聊的,所以,第二次我就让他跟着我练刺绣。不出意外,就看见了他抓耳挠腮,笨手笨脚的样子,也是挺可爱的。”
“第三次就正常了,是去郊外的公园游玩,景色确实很不错。但在临走前,我们看见了草丛的角落里有一只很可怜的小猫咪,瘦骨嶙峋的,身上的毛一绺一绺。而且,更糟糕的是,它有一条后腿没了,只有血肉模糊的伤口,上面还长了虫子。当时他没有犹豫,一把抓过小猫,把它抱回了家,给它清理伤口,买药包扎。我在一旁看他虎着张脸,警告小猫不要乱动,但手下动作轻柔时,更爱这个男人了。”
“三次相处下来,不仅让我更加确定了他是对的那个人,他也抵不过心里最真实的情感,决心要把我娶回家。”
郑立涵静静地听完全程,看着妹妹回忆时或羞涩或甜蜜的表情,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你真的长大了,姐姐希望你以后也能像今天一样,心怀爱意和喜悦。但如果未来他对你不好的话,你也别傻傻的忍着,要告诉我们,知道吗?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和港湾。”
郑立滢紧紧环抱住了她,用力地点头。
那晚的姐妹夜谈过后,日子还是如平常一样过着,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该出摊的出摊,好像没什么变化,但细究起来,还是不一样了。
亲事确定后,郑立滢偶尔会被邝母叫过去一起吃饭,也偶尔会同邝少明去约会游玩。家里的每个人都清楚,和她相处的每一天都是倒计时,一时间内心感伤而惆怅,但却又明白,这是必然发生的经历,只能任凭时间消化。
就这样,夏去秋来,秋去冬来,院子里的树叶由绿变黄,再渐渐凋零,只剩光秃的枝桠。外头的世界里,第一届人代会顺利召开,中国也与挪威实现建交。
十一月七日,立冬,地上,树上,瓦上,一切都被白雪覆盖,映得夜色都惨白。风呼啸而起,锐利、冰冷、刺骨,裹紧了大衣也无法抵挡那深深的寒意。
然而,这一切都与郑家人无关。他们正围坐在桌子旁,看着中央炖锅的白汽缭绕,嗅着溢出的羊肉香味。
“好了吗?好了吗?”郑立涵摩拳擦掌,整一个嗷嗷待哺。
李青苗用手扇了扇,仔细闻着空气中的味道,点点头,“应该是可以了。”
前脚话音刚落下,后脚锅盖就被郑立涵揭起。
一大团白雾冲向屋顶散开,死死遮住了视线。片刻后,才能看见浅褐色的羊肉在乳白色的汤汁中沸腾翻滚,被煤油灯昏黄的光映衬着,诱得人直咽口水。
“先喝汤,再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