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铁嘴是被院子里的医官抬回去的。
当他在布防司令部的客房里苏醒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迷迷瞪瞪地从桌上拿起水杯抓紧灌了两口，披上衣服赶紧往外跑。
刚打开门便看到有卫兵在门口等他，就知道张启山肯定还没休息。
自己自然是要去帮忙的。
齐铁嘴和卫兵寒暄了两句，随着他穿过大堂来到了张启山的办公室。
一推门，就瞧见张启山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而他的办公桌上则盘腿坐着一个女孩，正笑盈盈地歪头看他。
齐铁嘴有点懵，下意识地以为走错房间了转身就往外走。不过仔细一想又不对，回过头可再定睛一看，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馒头。
这小孩儿不就是早上从棺材里掏出来的那个吗！
“你……你好了？”
齐铁嘴表情有点难看，看见泷尘这一刻他满脑子都是帷帐里面的惨叫声。
”好了。你呢？”
泷尘有点好笑地看着他，一对小虎牙露出来，有点可爱。
齐铁嘴立马就明白泷尘问他的是什么，尴尬地直搓手，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好像又被小孩瞧不起了。
齐铁嘴抿着嘴，二话不说赶紧关门直奔张启山冲过去，然后递过去一个“她怎么回事”的眼神。
张启山看见来者扶了扶磕头，重新转到办公桌前坐下，盯着坐在桌子上的泷尘足足看了两分钟。
泷尘快被他看窒息了。
为了缓解尴尬，她干笑了两声，跳下桌子从旁边拽了一把椅子拉到齐铁嘴身后，自己又一个跨步跳上了张启山的办公桌。
现在该尴尬的是齐铁嘴了，屁股后面的凳子坐着不是不坐也不是，只能向张启山透去一个求助的目光。
张启山就当全没看见，盯着跳回自己办公桌上的泷尘皱了下眉。
“桌子跟椅子差哪了？”
”桌子高。”
“下去。”
“我不。”
泷尘毫不畏惧他的眼神，倔强地摇了摇头。
齐铁嘴在旁边看的快断气儿了，他是真怕这孩子一会把张启山惹急了，一枪给顺窗户崩出去。
“佛爷你跟小孩儿较啥劲。”
齐铁嘴看着张启山黑的跟锅底一样的脸，赶紧陪着笑脸过来打哈哈，说话间把泷尘从桌子上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我知道你们要问我很多东西，趁我还没忘，赶紧吧。”
泷尘轻声地说着，抬头给自己后面的齐铁嘴一个甜甜的笑。齐铁嘴瞬间父爱泛滥，看着心都要化了。
我以后也得生一闺女。
齐铁嘴暗暗下定决心，嘴都快歪天上去了，无奈手痒的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就要捏泷尘的脸。
“算命的。”
张启山冷不丁一句话给他手上吓得一哆嗦，伸出去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
齐铁嘴咳了一下，猛然对上张启山那快要杀人的眼神，赶紧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重新站好。
“你今年多大了？”张启山冷着脸问。
“十二。”
叛逆期啊。
齐铁嘴肯定地点了点头，自打从他认识张启山起，敢跟这大阎王这样说话的她是第一个。
“你从哪来的？”
“北边儿来的。”
“那你是被抓来的吗？前段时间北边卖了一批人。”齐铁嘴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他们给你抓走以后对你干什么了？”
“其实也不算抓，我从地底下上来的时候罗盘丢了，是顺着人流乱走的。”
泷尘看向张启山的眼神有点无奈。
张启山和齐铁嘴两人眼神一对视，还没说什么就泷尘打断了。
“不用怀疑，就是跟你们一样的。”
说罢指了指张启山的手上那一层厚厚的茧，然后看着他的手盯了几秒，没再说什么。
“你自己……下斗？”
齐铁嘴支唔着，感觉听到了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这世道未免太荒诞了，前有国家战争后有流民百姓，一个在连及笈都不到的女孩，居然得靠自己下墓才能活下去。
这到底是被逼成了什么样子。
“你们当兵的都知道拿死人物充军饷，更何况乱世流民，没有糊口的手艺是根本活不下去的。”
“你是张……”
“咳。“张启山咳嗽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面前这个女孩的来历，他现在对自己心里的想法也画魂儿。至于齐铁嘴想说什么，他自然是明白的。
北边儿来的带手艺的孩子，不但下墓没死还被日本人带走做实验，大概率是张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