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五,楼欣月带着楼赛郎去了一趟龚家。
她这次去,除了要给龚先生送宋青天探案实录中册外,还是要想跟龚先生说上一声,自己一家人要去栖云城的事儿。
龚先生都听愣了。
“去……栖云城?”
栖云城虽然是一道首府吧,何至于有这般大的魅力,他那儿子要在栖云城安家也就罢了,就连新结识的这两姐弟,才搬到县城里不足一年,竟然也要到栖云城去?
“正是,听说栖云城里繁华富庶,书坊众多,我们姐弟俩也想去闯一闯。”
龚先生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年轻人,有冲劲啊!”
其实依着他来看,楼家姐弟俩帮着那位艮岳老先生抄抄书,跑跑腿,近日来又卖些“挂历”,实在已经是比城里大部分人家都能挣银子了。
这楼家不过姐弟俩,人口简单,又无负担,听说这楼家小弟还在镖局做事,想来也无人敢来欺负,这般的日子,已经很是不错了,何必又往那远处跑呢?
那栖云城虽号称多么繁华,遍地是银子,可出门在外,自然也有在外的难处了。
就像他那个儿子,当初刚去栖云城讨生活,也是差点就被地头蛇给打伤了,后来还是想法子寻了老乡的门路,这才算是勉强在那边混了下去。
想到这儿,龚先生又想到一件重要之事。
“两位小友若是去了栖云城,那艮岳先生的书稿……”
他如今在城里这般受欢迎,甭管男女老少,见了他都要赞一声说书极好的龚先生,这般好光景是因为什么,他当然心知肚明了。
没了艮岳先生的新书稿,只凭借着这三部书稿,他也就能再撑个两三年,没了新故事,可不是早晚得打回原形?
楼欣月微微一笑。
“好教龚先生知道,其实艮岳先生就是小女子托名。”
这句话说完,龚老先生自然目瞪口呆。
楼欣月接着说道,“宋青天探案实录后头大概还能再写上一两册,等我写完了,可以交给小龚先生,由小龚先生想法子托人送回来,龚先生觉得可好?”
之前她故布疑阵,让人以为艮岳先生是位隐居乡间不愿交际的老先生,而不是她这样才从村里搬来的村姑,一个是为了避免给姐妹俩带来麻烦,二也是想要给作者艮岳先生披一层神秘的面纱。
不然若她直接跟龚先生说是自己写的书稿,只怕就算是免费的,龚先生都会觉得不过是无知村姑的涂鸦乱作,完全不会加以重视了。
现在自揭马甲,自然是因为姐妹俩即将去栖云城,无论长兴城里的人对她们什么观感,什么想法,也都影响不到她们了。
龚先生张了张嘴,直到现下,才算是反应过来。
楼欣月考虑到的两个原因,他自然也想到了。
还别说,他活了一把年纪,识字的女子也见过,可从来没见过,能写出这般一波三折,想像力奇诡,内容却又千变万化的女子!
还是这么一个连十八岁都不到的小姑娘!
他看着楼欣月,又看向楼赛郎,无奈地叹了口气,“楼小友可是将老夫骗得好苦!”
“老夫还盼着有一日,能与那艮岳先生共饮两杯小酒,畅谈一番呢!”
他虽然不过是个说书的,但好歹也算是读书识字,拿起折扇就能畅谈古今,平时能跟他说到一块去的同龄友人几乎没有。
正经读书人瞧不上他,而那些商贩工匠们跟他又没太多共通的话题。
狗尾巷里,住的有画师、有乐师、也有匠师。
论地位,大家都是半斤八两,差不了多少。
可是大家都有各自的技艺,也不是同行,聊上几句就聊得不甚投机了。
艮岳先生腹有丘壑,行文有趣,他早就神交已久,却没想到,皮下竟是楼欣月这小姑娘!
楼欣月笑道,“龚先生有什么想法,将来也可以写信托小龚先生转交给我,这不也算是畅谈么?”
龚先生也忍不住笑了,“我那不肖子,自打说了那两部书之后,也是久仰艮岳先生的大名,一直都遗憾无缘得见,这下可好,我倒要看看,那不肖子知道艮岳先生竟是楼姑娘,又该是如何惊奇呢!”
他起先是着实地惊骇来着,不过这会儿倒是释然了。
其实艮岳先生总也不露面,只靠着这两个年轻人跑腿……实际上就是这两个年轻人之一,也在情理之中。
先前他儿子还羡慕他得了艮岳先生的书稿,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如今可好,以后怕是他反过来要羡慕儿子了。
想到这儿,他就请楼家姐弟二人先喝茶吃点心,自己去书房里挥毫疾书,给他儿子小龚先生写了一封长信,准备交给楼家姐弟带过去。
当然了,为防万一,私下里,他肯定还得再写一封信,托人先捎过去。
免得楼家姐弟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