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自从上回中秋节被龚先生彻底给比下去以后,就很是消沉了一阵子。
连去他从前攀的那些个老主顾那里说书凑趣都少了。
当然了,除了他自己心气受挫之外,也有那些个老主顾确实暂时转了兴趣,要去听龚先生的豪商恩怨录了。
毕竟,豪商恩怨录里,也不光是小货郎的奋斗经历,那还有城中富商纪老爷家中的家宅纷争呢。
那大管家跟小妾联手,竟然能坑害得主家的嫡子流落在外,在上一世,居然还将那嫡子陷害成了杀人凶手,最后送上了断头台。
而那会儿纪老爷却是无知无觉,还在享受着小妾的温柔解语,只是对月感叹,他纪半城富有半城,居然连个承后人都没有!
这故事,就问你虐不虐?
上一世虐到了极点,这辈子可不就得弥补遗憾?
搁着谁不想听听这一辈子父子相认了没有?有情人成眷属了没?
那黑心贼厮鸟们,受到了惩罚没有?
在这个重生恩怨的故事没听完之前,你让他们再去听那些个偷香窃玉,眉目传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的故事,那怎么都觉得有点口味太淡啊!
陆先生痛定思痛,好生琢磨起来。
那老龚,从前也没见他有什么本事呀!
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些年了就靠着那七本老话本混饭吃。
那究竟是哪位,会费这么大的心思,给老龚写话本呢?
不是他吹大话,长兴城就这么点,读书人的圈子就这么大,他还不清楚么?
尤其是没几日就要院试,谁会不忙着温书攻书,反而去做这等小道呢?
若说是经年不第老书生吧,可这等人若是有些才华,那不早就显出来了?
哪里能等到如今呢?
所以这位神秘的写书人,定然不是长兴城里的,没准是附近乡里哪位饱经世情闲在家中的老先生,茶余饭后的消遣之作,叫老龚给逮着了。
这位老先生,能连着给老龚写两部书,叫老龚得了这泼天的富贵。
那就不能给他老陆也写两部书,叫他也沾沾光吗?
陆先生存了这个心思,他可不就打听上了吗?
他在长兴城里这么多年,自然人面广,道道多,没用多少工夫,就打听出了,原来老龚是从一对少年姐弟手里买来的书稿!
至于说那对姐弟又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呢?
那就不晓得了。
毕竟,告诉他的人,也只是在茶馆附近,瞧见那老龚跟姐弟俩说话又接过了书册这一幕而已。
至于那些想从老龚嘴里打听详细消息的,那可不就都失败了?
老龚那老家伙精得很,有这般的财神爷,他还能告诉旁人?
陆先生得了这条信息,起先是有些无处下嘴。
不过他又一琢磨,觉得这姐弟既然是为家里的老先生出来跑腿的,那必然经常出没入书坊、纸坊、印坊之类,他使个机灵的小厮到这些地方打听,都不用自己出面,没准就能知道那对姐弟的行踪呢?
这不,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就在印坊这边打听到了楼欣月的行踪。
楼欣月一进印坊,就有小厮去寻陆先生报信了。
他是急赶慢赶,这才终于追上了楼欣月。
“姑娘莫怕,鄙人姓陆,世居在这长兴城,以说书为生,并不是什么歹人,久仰艮岳散人大名,实在是心向往之,就想要结识一番,还请姑娘为鄙人指路……”
说完,就是深施一礼,一派文质彬彬的模样。
他长年混迹在依云院内,跟行院里的姑娘打交道,倒也稍稍了解女子的心思。
因此为了今日来见楼欣月,他还特意换了身显得干净斯文的道袍,那些过于浮夸的饰物,他都没敢戴在身上。
楼欣月在他自我介绍的时候,心思就飞快地盘算起来。
看来,自己给龚先生送书稿这事,是让这陆先生知道了。
看这架势,应该不是因为自己帮了龚先生,来算账的。
多半也想要艮岳散人为他写个话本书稿。
艮岳散人这个笔名,听起来就像是个久试不第的老书生。
所以陆先生就跟龚先生一样,没觉得是她写的书稿,反而觉得她不过是给老书生跑腿的小辈而已。
其实如果陆先生只是位一般的说书先生,那她卖他一部书稿倒也没什么。
反正前期这些故事,都是她积累资本的工具而已,都不是她心里喜欢的,要不然怎么会起艮岳散人这样一看就跟她本人不符的笔名呢?
但据她打听来的信息,陆先生是混迹在那些纨绔富贵弟子身边,说些艳情话本的呀!
她总不能穿到了古代,反而写起小X文了吧?
当然了,要是实在吃不上饭的时候,写一写倒也还算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