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路初中是在县里的一中上的学。开学很快分成了一个个小团体,县里的是一个,从周边村镇考上来的少数几人凑做一堆,于湾也有了一起挽手上厕所的同学,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手拉手上厕所。
那时候为了让孩子们不虚荣,不攀比,大家统一穿校服,于湾以为大家穿上校服就都是平等的,可攀比的风气除了衣服还能从其他方面显现。县城里的孩子总是穿着干干净净的球鞋,周边村镇的孩子虽然鞋是旧的,但刷的也算干净,只有于湾,那时候正值农忙,她不仅要骑自行车往返学校,还得骑车到村东头的村小学接送于路,回家做饭,饭做好就拉着于路的小手送到田地。
有一次,县里的美术老师开了补习班,带着学生写生,同班的同学看见了她,对着她指指点点。于湾正在地里割麦子,她从同学变成了写生对象的一员。
到学校里,同学间议论纷纷。于湾原本要好的几个同学也不再和她一起去厕所了。
周峰就是那时候出来,问于湾,放学能不能载他一程,他也要去于家村,他姑奶奶住在那里。
等到于湾把她送到村东头的房子,周峰姑奶奶并没认出他来,问他找谁。
于湾诧异地看着他,他对姑奶奶说那年我跟我爷爷来这玩,您还教我做簸箕,那老太太才想了起来。
弄半天人家都不记得他,可周峰丝毫不觉得尴尬。于湾对周峰的厚脸皮感到无语,她心想,她以后可得改了替人尴尬的毛病。周峰厚着脸皮说要写生,借住几天。
姑奶奶不太明白什么叫写生,于湾也不太明白,她挠了挠头发,一蹬自行车骑远了。
姑奶奶不明白什么叫写生,她只知道家里来了孩子,孩子就得吃好的。姑奶奶变着法地给她吃好的,周峰回家了一上称还胖了几斤。
周峰说他最先就是被她那副啥也不懂的样子吸引的,别人对她指指点点,她完全不在乎,颇有种超脱世俗的空灵感。周峰说现在想想,那不就是傻吗。
他说他就是被她的傻吸引了。
于湾刷完碗,站了起来在院子里甩了甩手,有人拿石子打了她一下,根据她多年玩弹弓的经验,她很准确地判断了方位,然后一盆洗碗水水泼了过去。
那人叫了两声,从墙沿儿掉了下去。
周峰赤着膀子,把衣裳晾在树枝上,啃着西瓜。于湾在旁边拿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周峰打量半天,问她在画什么。
于湾说是两个人在打架。
他又问,那底下那个方的是什么?
于湾说是村东头的赵嫂子和她方家的女婿在床上打架。
周峰被西瓜呛住了,咳得惊天动地,于湾瞥了他一眼,一副他很没见识的样子。
周峰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知道的,还画出来。
于湾又说,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周峰另一个关注点在于家村怎么还有外姓人。于湾说因为姓于的最多。少数服从多数,要是姓方的最多,就叫方家村了。
为了不让自己再呛着,周峰恳请于湾等他吃完再说话。等到周峰啃完那块瓜,于湾也不想说话了,她沉默地凝视天空,天空上寥寥几颗星,村子里有狗吠,有鸡叫,夜风拂过树梢送来了溪畔的青草香。
秋天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的,周峰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于湾说你要不先回家,等衣服晾干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
周峰咬着牙说不冷,于湾看出了他的逞强,好心建议他以后多帮家里干点活,那样他的体质就能变强了。
周峰说我体质好得很,是现在入秋了,所以风太凉。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身无几两肉,风一刮就倒。
说着他扫视了一下旁边的人,于湾穿着一个白色老头工字背心,锁骨下面的弧度让他脸红,赶紧把视线转了过来。
周峰看着于湾侧面的轮廓,捏了捏自己发热的耳朵。
于湾回到家里,偷偷钻进被子里。
于路的睡姿呈大字型,她只好把自己缩在边上。
今晚上一定是个好梦。
星期六,于湾写完作业就带着于路跑了出去。
两人在地里跑来跑去。
几人跑着跑着路过一片瓜地,周峰凝视这片瓜地,呈忧郁状,然后被跑过来躲避于路的于湾撞了一跟头。
等于湾把他拽起来,周峰一脸郁闷,头上粘着草,他问于湾,你都不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名字。
于湾说不奇怪。
周峰无视她的答案,说咱俩小时候就见过了。他抱着胳膊说于湾,你真是和以前一样。
于路在旁边嘴快,我姐说你偷吃瓜被村长追着骂,然后你被罚不让吃饭,还是我姐给你送的饭呢!
周峰头上顶着草,气得一蹦三尺高,说于湾你可真好意思,那瓜是谁吃的,是你俩吃的!害我挨了好一顿揍。
他自认他的语气十分激动,头上的草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