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自己继续喃喃而语:“有点意识,但不多。能走路,能嚷嚷,还能动手。”
动手?谈霍隅心揪一瞬,和那句话串起来,就是她的答案吧!
她还在说话,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脸上没有一点反常,可惜她手上源源不断的小动作,将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情绪暴露透顶。
“从小我就不喜欢酒味。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没有那段记忆,但是能明确感知到自己是讨厌的。很奇怪,和失忆的人一样,缺失那一段关于酒的记忆。”
千葵手指还在挠上衣口袋,感受火机和烟盒的棱角。
“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寻常,一切都似前一天的重复,千葵同样晚上九点按时到家门口。
只是隔着一道门的屋内,传出嘭嘭打闹声,接着是碗盘砸碎在地上的声音。
千葵一头雾水,匆匆忙忙打开门,眼前的一切都令她震惊。
地面上许多盘子碎渣,和食物混合于一体,分不出彼此。
家里出现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一身酒气,正拎着妈妈的衣领,巴掌高高举起,正要落下。
“如果晚一秒开门,那个巴掌一定会甩在妈妈右脸上,他已经打过左脸了。”
千葵终究还是从袋子里拿出火机和烟盒,挪近眼前的烟灰缸,问:“能抽烟吗?”她全身散发一股破碎感,宛如没有支点的陶瓷娃娃,一碰便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谈霍隅抢过她手上的烟缸,一言不发离去。
千葵卯着固执的气,抽出一根烟,咔嚓一声,火苗蹿出来,点燃细长的尾巴。
接着,她听见哗啦啦的放水声。
没一会,谈霍隅端着透明的烟缸重新出现,烟缸里盛着一些清水。
千葵见证他神情从无奈到担心惊吓的全过程。
是的,他在害怕。
“没东西装着也敢抽烟?”谈霍隅语速着急,音量也放大。
他在凶她。
千葵吸了口烟,烟圈从嘴里吐出,无所谓道:“你不是拿过来了?”紧接开口:“看到那个男人的相貌,我缺失的那块关于酒的记忆忽然全部回来,很奇怪是不是?”
她嘲讽着,嘴角弯了弯。“我忘掉这件事,也是他。”
烟灰要落,千葵朝烟缸边缘轻抖,黑白灰三种颜色的灰掉进水里,水淹没它们,全成黑色。
“他喜欢喝酒,酒量一般,每次喝到醉醺醺回家,一回家就是发疯,疯狂地吼,暴躁地打人。”
“妈妈想要以家暴为由,诉讼离婚,结果这个理由不成立,很可笑是不是?诉讼离婚竟然只能是夫妻感情破裂。他总是喝醉,有一次醉酒后,他推了我一把,脑袋撞墙角上,还是这个位置。”千葵指着自己才受伤的右额。
“我醒来,再没有看见他。”
千葵嘴里叼着烟头,没吸,等烧得差不多,又是朝烟缸抖上一抖。
原来她是这样抽烟的。
与其说是抽烟,不如说是陪伴。点一根烟,陪着她,她情绪散了,烟烧完了。
谈霍隅笑着晃了两圈高脚杯,将刚才的香槟饮尽。
“那天晚上呢?”
“那天晚上报警了,警察来得及时,没多久便到了。”她吸进第二口烟,入肺,再出来,烟雾幽幽绕。
“你喝酒了。”
“没醉。”
“会打人吗?”
“我酒品很好。”
“不能信,喝酒的人说的话不能信。”
千葵把烟扔进烟缸,落日的橘色熄灭,变成一个黑点。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外人说这件事,听她讲这事的人也没多熟稔,偏偏她就这样讲出来,没有顾虑,只剩舒心。
“其实,我很讨厌烟味。”谈霍隅不去反驳她,给自己又添上一杯,说起自己。
千葵的袒露让他也想说些什么,坦诚相对,有些事情闷在心里会一直在,说出来反而像烟、像云,散了之后是天明。
“什么?”
“烟,就像你讨厌喝酒的人。”
千葵一时间不知怎么面对他,很奇怪,两个互相讨厌的东西摆在面前,他们成为对方讨厌的那一类。
“互相讨厌?”她在想,是不是该离开这个房间。对她、对他,都好。
可,连她站起来的功夫都没到,谈霍隅又灌下杯酒精度数不太高的香槟。
喝过酒的嗓子,变得愈加低沉、磁性:“我妈是医生,她喜欢抽烟。”
千葵这下不着急离开,听听故事也不错。
“她喜欢,但没瘾,无聊的时候抽上一根。”
陷入回忆,谈霍隅喝酒越发快,倒酒次数开始增加。金色的液体一次次由瓶口流出,转入他的体内,因吞咽,喉结上下滚动,下颌经灯光照射,在脖颈投下一片棱角分明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