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去，姜许则要去后院见一见江氏。
松开交握的手，她抬眸看见他眉心始终化不去的忧虑，伸手往自己腰间的荷包摸去。
手中摸到一对圆润的珠子，她借着荷包口的缝隙瞥了一眼，才发现赵书澜不知什么时候还是将那对东珠耳铛塞到了她荷包中。
可这太贵重了。
下意识将耳铛往荷包深处藏了藏，打算下回见到他再还给他，姜许指尖寻摸片刻，摸出原本想要找的一块饴糖。
“好了，别愁啦。”
姜许拉着顾允淮的手腕，将饴糖塞到他摊开的掌心中。
“这眉头再皱下去，回头就永远是个‘川’字喽。”
她不喜欢这样沉闷阴郁的他，这让她想起前世最后见他时候的样子。她的少年，应当永远是岐山镇上小霸王那般肆意的模样。
顾允淮看到了她荷包中的东珠耳铛，想到石头的话，有些出神。
手中忽然落入一块饴糖，听到她俏皮的话，他终于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这是就开始嫌弃他了？
他收拢掌心的糖，话里带着笑意：
“回头我给你做更好吃的糖。”
想到现代那些各式各样的糖果，他跑偏地想，大概他的姑娘也是喜欢这些的吧？
姜许可不信他做饴糖的话，他连做菜都不会，如何会弄这些复杂的吃食？
暴露了随身藏着饴糖的事实，她不好意思地推着他，催促道：
“那就快去挣钱养家吧！饴糖可不便宜。”
顾允淮被她推着往前懒懒地走了几步，回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往前堂去。
手中的饴糖被他小心地塞入腰间，转念想到总是要化，才无奈地剥了糖纸塞入口中。丝丝原始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缠着人上瘾。
很甜。
所以也更让人害怕失去。
他转身后，姜许也朝后院的方向去了。
走着逐渐熟络的这段路，这次却不再有那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为她引路了。
姜许方才走到江氏的院门口，就被蒋妈妈拦住了脚步。
“顾夫人请留步。”
姜许停步，即便隔着小半个院子，耳边却还是隐隐听到了争吵声。
女人尖利的叫喊、男人压抑的怒斥，甚至瓷器碎裂的清脆响声。
“顾夫人，今日我们夫人不愿见客。”
蒋嬷嬷也听到了屋内的声音，叹了口气，伸手横拦住姜许。
“贸然前来，是我唐突了。”
“春莺的事情如檀姐姐知晓了吗？”
姜许仔细分辨那隐隐约约的争执声，女声分明是江氏，至于男声，除了崔大人，应当不做他想。
可崔大人方才明明派人催促了顾允淮去一同审讯春木。
是崔大人先传了意思却没来得及先赶到吗？
姜许压抑住心底的不安，蒋嬷嬷惊讶的声音却彻底击落了她悬着的心。
“春莺？今日夫人派她去千结坊挑选盘纽了，这小妮子这个点了还不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蒋嬷嬷脸上担心的神色做不得假，她膝下无子，春莺是她看着长大的，说是情同母女也不为过。
“春莺她死了。”
姜许一瞬不移目光地看着蒋嬷嬷，将她真切的哀痛都收入眼中，才丢下更重的一击。
“杀她的是春木。”
“嬷嬷，你知道青木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分明是夏日，蒋嬷嬷却好像被飘零的寒风冻住一般僵住了神情，半晌，才掩面流下泪水来。
“造孽啊……”
“春莺为了她这个弟弟，操心到如今，最后却……我早说这孩子是个没有心肝的。”
蒋嬷嬷的话带着哽咽，有些断断续续地，可姜许还是听懂了。
春莺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她双亲早亡，故而从小便和弟弟相依为命。她比旁人更努力地往上爬，更懂事地希望留在主子跟前做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拿到更高的月例。
她很幸运，遇到了江氏这个重情义的主子，江氏对她很好，她也如愿凑够了银子，求了恩典让弟弟去读书。
在她心中，唯有读书才能有出路，他们一家方可摆脱世世代代为奴为婢的命运，可她却没有料到春木的天资如此愚钝。
“春木从小语迟，旁人与他说话他也不理，我们还一度以为这孩子是天聋。别说考取功名，但是读书认字他就不愿去，不论怎么说，都异常的固执。”
“唯独，对木工活感兴趣。”
蒋嬷嬷抹了泪，担忧地看向房中。
“夫人还不知道此事，若是知道了……”
姜许有些无心试探下去，耐不住问：
“嬷嬷，那大人知道此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