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气息,这才兴奋地应道:
“是淑妃娘娘!”
*
沈知锦是被一道响雷惊醒的。
她坐在窗前,看着变幻莫测的天色,心里莫名觉得忐忑。
从今天入夜起,她就一直有些不安。说不清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还是因为李公公留给她的那句话。
置之死地而后生。什么是死地,怎样才能后生?
沈知锦再睡不着,索性披上外套,起身去院中等消息。她花大价钱在黑巷订了消息,一有动静就会有人立刻捎给她。
直觉告诉她,也许今夜,就是决定一切的时候。
她仰头看天,丝丝点点的雨滴开始落下,滴在脸上仿佛眼泪。
她突然想起了陆子羡。想起他血一般通红的双眼。
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突然知道父亲死讯的时候,全家被打入大牢的时候,在监狱里浑身是伤的时候。他都没有流过泪。
可此时的他,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也许他未来会拥有无尽的权势地位,拥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可他永远不会再拥有流泪的权力,永远不会再拥有示弱的机会。
墙角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沈知锦瞬间回神,快步走了过去。
一封滴着墨汁的信正躺在角落。
沈知锦快速打开信,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时,惊愕得呆愣在地。
后宫一夜添了两位皇子。淑妃险险快了一瞬,生下了当今圣上的第一个孩子——皇长子。
沈知锦点燃火折,将信迅速烧掉,脑海里却盘旋着无数个问题——
是巧合吗?明明相差两月,却在同一夜生产。
是运气吗?明明晚了两月,却在最后一刻赶在前面。
沈知锦模模糊糊有些明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思。可细想起来,却又觉得眼前一片迷雾,摸不清计谋和真相。
可无论如何,今夜都已经成为重要的变局之点。
也许很快,她就会看到机会的出现。
*
刑部大牢。
陆子羡靠在墙边,盯着那扇小窗。窗外的天色乌黑沉沉,时不时有几声惊雷划过,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他一动不动,脑海里反复盘旋三个字:上辈子。
他从来不信什么轮回转世,从来不信什么命运天定,可当沈知锦说出“上辈子”三个字时,他却仿佛突然清醒了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什么样。他只知道,从父亲出事的那一天起,陆子羡以前的人生,便戛然而止了。
回想起来,他长这么大,好像还从来没有和父亲好好聊过。
他母亲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喜欢上父亲的时候,他还是个白身。父亲花光了所有身家去提亲,却被人赶了出来。
就像话本里经常写的那样,大户人家的女儿和家境贫寒的穷小子,要想在一起,总要遭到很多很多的阻碍。
母亲家里反对,父亲便在雪地里跪着。母亲被关了一天一夜,父亲便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
等到母亲终于以死相逼,推开家门要将他迎进去时,父亲却拒绝了。
父亲说,他不走,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决心;他不进,却是为了不让流言肆意生长。
父亲让母亲等他。他说他一定会考取功名,正大光明、风风光光地让她做陆夫人。
这样想来,父亲一直都是个固执的人。固执到明知此行有诈,却依然要去赴任;固执到明知李延难倒,却依然要捅破这层窗户纸。
就像父亲一贯抱持的信念——如果觉得朝廷无度,那就去改变它;觉得官僚僵化,那就去激活它;觉得民众可怜,那就去拯救它。虽然星星之火,却仍足以燎原。
想到这里,陆子羡自嘲地笑了笑。
他到底不是父亲。做不到父亲那样宏伟和牺牲。
他厌恶这个朝廷的荒诞无度,厌恶那些官僚的虚与委蛇,更厌恶那些明明身居高位,却从来只知敲髓吸骨、抽筋剥皮的皇亲国戚。
他不想替这样的朝廷卖命。或者说,这样的朝廷——早就不该存在了。
监狱里突然躁动起来。
几个狱卒聚在一起,窸窸窣窣议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咱们这儿估计要有大动作了!”
“啥意思,上头又有新旨意了?”
“两位娘娘同时生了皇子!这么大的喜事,皇上一高兴,保不准就大赦天下了!”
狱卒的声音压得很低,陆子羡却听得真真切切。
宫里只有淑妃和皇贵妃严氏有孕,狱卒说的两位娘娘,应该就是他们两个。
可算算时间,淑妃的孩子离足月还有两个多月,远不到正常生产的时间。
这样大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