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沈知凡之前评价他的话,沈知锦皱了皱眉头。
沈知凡说他是文武双全的天之骄子,吊儿郎当立誓绝不为官;可许景彦告诉她的却并不是这样。
在许景彦口中,陆子羡是举国闻名的大将军,是杀人不眨眼的战场阎罗。他敏锐深沉,能在波云诡谲的朝堂搅弄风云;他聪明无双,能凭一己之力击退数十倍敌军。
可也是他,最后带领亲卫军起兵造反,将数十万无辜百姓斩于马下,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叛臣。
许景彦曾说,他一生很少佩服谁,却唯独佩服陆子羡。若不是他与陆子羡立场不同,只能成为政敌,他倒很希望能与此人结交。
同样一个人,为什么在不同人的口中,能有如此截然不同的评价?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沈知凡认识的是少年陆子羡,而许景彦认识的是成年陆子羡。
想到这里,沈知锦忽然灵光一现。她好像确实听说过,陆家在陆常溪赴任后就出了事,但那时她已离京,对此事知之甚少。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清规的话将沈知锦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没什么,在想后日宴席,需要准备些什么礼物。”沈知锦道。这虽然是随口找的理由,但她也确实想为这次宴席做些什么。
上一世她错过了,这一次既然有机会,她就要努力弥补过去的遗憾。沈知锦思考了半晌,让清规凑近了些,俯身在她耳边交代了些什么。
清规听完,先是面露惊讶,随后笑了起来:“小姐这份礼物别出心裁,大家肯定都会惊喜的,奴婢这就去准备。”说罢快步离开了。
沈知锦笑了笑。她知道爹娘从不要求她报答什么,唯一的愿望就是她能平安。但她却有些贪心,不止希望爹娘平平安安,还希望他们能快快乐乐、健健康康。
至于陆家……
沈知锦摇了摇头。人各有命,她虽然重生一次,却自问并没有拯救世界的愿景。只希望这一回陆家能有些察觉,早早做好准备吧。
*
严府。
首辅严用在书房,正在与其他大臣商量着什么,严归突然嚎叫着闯了进来。
“爹!沈家简直不是东西!他们那个女儿……”
“放肆!”严用愤怒地将拐杖在地上一跺,“没看见这里正在谈事情吗!滚出去!”
“谈事情又怎么了,这里是严府!我是您唯一的儿子!”严归气愤道:“天大的事情,能有您儿子被欺负大吗!”
“混账东西!”严用气得胡子发抖,抄起拐杖就要打。旁边的大臣一看情势不对,忙拦住严用道:“既然首辅家中有事,微臣不便叨扰,下次再来拜访。”说罢,急匆匆地逃开了。
“家门不幸啊!”严用摇着头,拐杖在地上直跺,“家门不幸!”
“老爷,您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严夫人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归儿虽然学术不精,但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今日他如此气愤,想必是真受了什么委屈,您为什么不先听一听呢?”
“慈母多败儿!”严用斥责道:“就是你把他养成了这般娇纵的样子!”
“什么娇纵?爹,您知道今天您儿子经历了什么?”严归一屁股坐下,气鼓鼓道:“沈家那对兄妹联合起来使坏!今天要不是您儿子机灵,恐怕就要摔个狗啃泥了!而且您知道他们说什么?他们说您儿子是草包!草包!”
“这些人也忒坏心了!”严夫人生气道:“沈沿方一个莽夫,教出来的子女也这样上不得台面!”
“爹!”严归见严用不说话,趁机上前抓住他的手臂道:“他们表面上是笑话儿子,实际上是把您的脸面往地上踩啊!他们今天敢设计我,保不准明天就能设计您!这口气您能咽得下?”
“是啊老爷。”严夫人也应和道:“归儿再不像话,好歹也是严府的少爷,哪能被人这样笑话?我看他们沈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你们……你们……唉!”严用看着一唱一和的母子俩,长长叹了口气。
虽然严用是当今首辅,看起来呼风唤雨,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严归这个儿子。
严用年轻时忙于政事,在家里的时间少之又少,他夫人身体又不好,两人成亲多年无所出,差点成了周遭的笑话。严夫人不知逼了自己喝多少药,才终于有了严归这点血脉。
生产的时候,严夫人大出血,灌了足足十碗参汤下去,才终于咬着牙将严归生了下来。她拼死拼活才得这一个儿子,所以自然宝贝得很。
严夫人对严归百依百顺,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掉了。这样溺爱的结果,就是严归成了只会倚仗人势的绣花枕头稻草包。
严用曾想过好好管教这个儿子,可每当这个时候,严夫人就哭哭啼啼扑了上来,叙述当年她生严归有多么不容易。严用不胜其烦,又不能反驳,只好由着他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