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境。
她感觉自己喉咙干涩，大脑昏沉。
双眼时而朦胧，时而清晰。
不久前，他还在她面前疾言厉色，百般要挟。
仿佛只过了几天，他就躺在这毫无生气了。
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但面色平静。
杨柳儿不知道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算不算解脱，但她不想为自己的罪责开脱。
即使再不幸，他一定还是想活下去的。
她很难不恨，不恨命运的安排，让她们的人生就像从深渊里往上爬，踏错一步就要粉身碎骨。
她也恨自己，没有在他危难时伸出援手，而是将他推开，怕他打扰自己的生活。
她知道，走到这一步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她不能要求他，即使父母双亡、即使深受家庭暴力、即使身无分文，也要保持乐观。
她不能要求他，孤独时，远离身边的狐朋狗友；危难时，拒绝别有用心的帮助；贫困时，放弃赚钱的机会。
他没有错，只是命不好。
休息室里，林慕萧看她兴致不高，神色忧愁。
“有心事？”
杨柳儿觉得还是等他比赛结束再告诉他这件事情。
“我没事。”
但她现在想起那件事，眼泪还是忍不住往外流。
林慕萧忍不住戳穿她。
“你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杨柳儿也知道。
“我……我比赛结束再告诉你吧，你先安心比赛，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马上就要上场了，林慕萧知道自己现在也没时间听她说。
“好吧。”
比赛全程，杨柳儿坐在看台上心不在焉。
她什么也没想，但也什么都听不见。
她感觉自己正待在一个罩子里，跟外界格格不入。
全场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好像都很开心。
熬夜的缘故吧，她想。
“看看看，林慕萧又进球了！”
季小寒乐此不疲地跟她转播赛况。
“是吗？哪里？”
杨柳儿缓慢地直起身，试图看一眼球落地的样子。
但就凭她的速度，真是一点得分的尾巴都看不见。
季小寒调侃她说：
“你在搞笑吧，你今天怎么了你，精神萎靡成这样。”
“熬夜了。”
“你看过疯狂动物城吗，新上映的那个电影。”
“……没看过。”
“你现在就跟里面的树濑一样。”
“什么？”
杨柳儿感觉自己脑子慢得离谱，几乎要跟不上她的语速。
季小寒料到她听不懂，也不介意跟她模仿下树濑的超缓慢起身。
“是……吗……哪……里……”
杨柳儿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我哪有这样？”
“差不多啦，快快快，打起精神看比赛，场上还没我男朋友呢！”
就在比赛结束，林慕萧领完奖，观众陆续离场，杨柳儿觉得这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被女生围住的林慕萧说：
“抱歉，我不能喝你们的水，这花我要送给我女朋友。”
杨柳儿听见了，在她极度安静的个人空间里听见了。
与其说是听见，不如说是读唇语读出来的。
但她看林慕萧周围的人的表情她就知道，她没有读错。
“不走吗？”
季小寒问她说，她以为杨柳儿还坐在这儿走神。
“我……”
杨柳儿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看场里的绝大多数人好像都没听到林慕萧的话，但不久之后应该就都会知道了，台上那一圈人也不少。
“走吧，大佬在前面，我们到门口去跟他汇合，你不会想坐在这等他吧。”
杨柳儿可不觉得他将和平地离开这里，然后她就看见他穿过人群朝她走了过来。
季小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我艹我艹，大佬这是要来找我们吗，可是你们不是不公开吗？”
杨柳儿的耳朵已经彻底失聪了，她的大脑好像已经无法接受外界信息，但又好像接收了所有的外界信息。
他要高调地公开了，她的大脑告诉她说。
她的双眼又开始模糊，除了林慕萧的其它好像都打上了马赛克。
此刻她的世界里，只有朝她走来的林慕萧。
他左手拿着刚领的花，右手拿着一条毛巾。
大家逐渐默契地安静下来，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
他们不知道刚刚林慕萧说了什么，但看其他人的反应，好像是要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