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果真是神医。若真能缓解些,您便如侯爷一般,也成了我的恩人了。”
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这样的好消息意味着什么。
仿佛永夜里终于照进了一丝光明,叫人胆敢悄悄生出些希望来。
裴宵心下愈发不是滋味。
她对他来说,只是恩人了,像任何一个曾向她伸出援手的人一样。
既难受,又实在心疼她,忍不住自旁边的圈椅中挪到了她坐着的罗汉榻上,自背后虚虚将她揽住,温声安慰道:“你看,先前府医都没能诊出来,现下既诊了出来,那定能治好,你放心。”
转而又对吴仁道:“倾尽全力,定要治好夫人,明白吗?”语气严厉,叫吴仁仿佛一瞬间回到了肃冷的军营。
忙躬身应是,“属下回去便专研此症,定不辱命。”
诊断完,接下来便是开方子了。吴仁告退,不一时,裴宵跟了出来。
“可有旁的医嘱?”
“如方才所言,除了按时服药外,最重要的是要让夫人心情舒畅,能事事皆顺着她是最好。另外,侯爷与夫人是夫妻,若知晓她心中郁结所在,能解了,对治疗会大有裨益。”
裴宵蹙眉,沉吟一阵,不知在思索什么,再开口,亦未接方才的话,转而问道:“那夫人如今的状况,可适宜出行?”
“出行无碍,现下地气上行,正是好时节,出去走走对夫人的病症是有益处的。只若路途远,却需注意不可劳累着,正常的吃喝休息都要保障。”
裴宵点头,表示明白,又嘱咐两句,便折身回了两人的新房。
孟如意已经先一步回去了。院子里一切都是裴宵的人在打理,暂无需她操心,她也不想插手,只专心整理自己的嫁妆。
前日送来时,只随便堆在了最后一进的院落,整整一圈屋子廊庑全堆得满满的,孟如意愁得不知如何下手。
正不自觉颦着眉,痴痴对着好大一摞嫁妆单子发呆,忽地被人一把抱了满怀。
她惊了一跳,随即意识到,是她的夫君,便又放松下来,红着脸面扭身道:“青天白日的,夫君这是作何?”
裴宵爱极了她柔顺的模样。自昨夜他提出要求起,她便一直唤他“夫君”了,真是好听极了。
虽心知她并无真心,却依旧软了心肠,抬起一只手抚了抚她眉间,柔声问:“吴仁方才刚与我交代,万不可叫夫人忧心,我这一进门,便见你愁眉苦脸,为何事烦心?”
不待她答话,探头看见她手中的嫁妆单子,心中有了数。将那单子从她手中抽出去,把人拉起来,往外间的罗汉榻行去,边走边道:“嫁妆的事不急,先放在那里吧,来日方长,慢慢理。回头我找人看看,将四进院子拆改一番,专门给你放嫁妆,再拨几个力气大的小厮给你,总归不叫你费心。”
将人按在罗汉榻一侧,转身去拿了一副棋摆好,自己在另一侧落座,调笑道:“听闻夫人不止美名传天下,还是中南道出了名的才女,不知为夫是否有幸能得与夫人手谈一局的机会?”
孟如意心知嫁妆的事并不急于朝夕,便安分随他过了来,待见他如此做派,不觉好笑。
她还从不知裴宵也能有这样油嘴滑舌恭维人的时候,自然不会扫他的兴致,“什么才女的名声,多是我母亲刻意传扬出去的,倒叫夫君笑话了。我于棋艺一道并不精通,只要夫君不嫌弃,我却是无所谓的。”
裴宵见她心情不错,更是愉悦,新婚的夫妻两人在成婚的第二日便手拉着手下起棋来。
要说怎么会手拉手,孟如意更是无言。两人明明对弈,裴宵却非要握着她闲着的那只手,怪异极了,还时不时轻拢慢捻,时不时叫她分心。
最后,果然是她输了。孟如意抱怨道:“夫君你耍赖,若不是你扰我心神,我必……”
说到这里,好歹也说不出“我必能赢你”这样的大话,只因她知道,即使眼下的结局,已是他在手下留情了,憋了半晌,憋出一句:“我必能再撑一会会儿的。”
裴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重重捏了捏她的手,服软道:“是是是,是我的不是。那咱们再下一局好不好?”
孟如意正得了趣,自然乐意,只下一瞬,却笑不出来了。
“你,你这个样子,还怎么下嘛。”
裴宵竟起身来到她那一侧,坐在她身后,将她整个拢在怀中。
身后的人却理直气壮,凑到她耳边轻笑道:“你方才不是嫌我扰你心神吗,这一局换你扰我的心神,说不定便能赢了我呢,你说对不对?”
到底是谁扰了谁的心神,到最后也说不清道不明了。
门外伺候的侍女只听见自家夫人的呢喃,还有那位从前尊贵又冷峻的侯爷柔情似水的低哄声。
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室内,棋子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