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里,幕僚臣属们并未散尽。
裴宵自延年院离开后便直接去了书房,慕容陵尚等在那里。
“侯爷,昨日收到的加急,乌维已经进入夏州境了。”
“我知道了,原就打算明后日便启程的。”裴宵见他着急,安抚道:“如此,那便明日午后出发吧,想来你也该安排好了,记得轻车简从。”
慕容陵应是,心头大石才算落了地。
这个伺候了多年的主子,最近行止变得让他摸不着尺度了。此次与北戎五王子乌维的会面不可谓不重要,尤其是在京中随时生变的当下,稳住北境、避免两面受敌已刻不容缓。
若裴宵没能及时回来,他近日便要先行一步了,只是乌维见不着主事的人,这合作还能不能成又需另说了。
正欲退下,又听闻:“吩咐人去问问二爷,若无紧要事,叫他明日与我们同往夏州。”
慕容陵应是,倒也没什么疑惑。
安宁侯府人丁不旺,这一辈与侯爷血缘最近的也就这一个兄弟,虽不长久在一处,说不得多亲近,但也没听说有什么隔阂。眼下侯府将将退至西北,接下来的每一步无论对整个西北道还是对安宁侯府,都至关重要。
戚氏是第二天一早才得知这个消息的,“午后便出发了?”她蹙着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裴宣应道:“大兄是午后便出发,他也说了,我若有不便,可不与他同行,近几日过去就好。”
说着,见母亲似想劝他,又陪笑哄道:“可我这不是第一回去夏州嘛,还是跟着大兄心中踏实,总归在西京也是跟在父亲后头听支应,并无甚事。”
戚氏想了想,也没什么道理非让他留下,虽心中依旧隐隐觉得怪,还是道:“算了,他肯带着你,也是好事。”而后又提醒道:“别忘了去跟昭昭说一声,这一去不知多久才回呢。”
说到这里,脑海中灵光一现,方才不知出处的怪异之感略微有了头绪。
她信裴宵急着赶回夏州是军政缠身,可非要即刻带着儿子走……他想带的究竟是弟弟,还是昭昭的未婚夫婿?
难不成昨日那些掏心窝子的话都白说了?
戚氏心里不由打起鼓来。
不过无论如何,她却也没法以这莫须有的猜测非要裴宣留下来,莫说裴宵不一定如她揣测得那般龌龊,即便他真的抱有那样的心思,难不成还要让裴宣与他划清界限不成?
他不止是觊觎昭昭的男人,还是裴家的家主。
不管戚氏如何作想,午食匆匆用过之后,裴宣就辞别了父母,仅带着随身服侍的一名小厮去了前院。
裴宵已经到了,正牵着马与慕容陵说话,状似闲谈。
裴宣见状,忙快跑几步,“大兄,叫你久等了。”马房的人已经将他的马也牵了出来,他上前接过。
裴宵应道:“不急,我也刚到。”后若有所思地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你第一回出远门,二叔二婶没来送送你?”
裴宣大剌剌笑道:“大兄说笑了,我早已及冠,过两年都要成亲的人了,出趟门罢了,哪里就要人送了。”
裴宵闻言,嘴角原就淡薄的笑意不觉又浅了些,没再说什么,只再往后院方向望了一眼,牵马出了府。
一行六人,疾行三四天,终于回到夏州军驻地。
裴宣走的是文臣路子,自小苦读,少年及第,而后供职于翰林院。初来乍到,真真是与这边塞军营格格不入。
所幸裴宵几乎将他拴在身边,时时处处带着,他渐渐也得了些心得。
按照裴宵的说法,并不指望他由文转武,只是若想协助他治理好西北,首先得熟悉整个西北道的境况,此行夏州是一个起点,往后可能需要他亲往西北道五州巡视,为往后协理政事打好基础。
裴宣心中暗暗感激,大兄真的对他们二房毫无芥蒂,从前祖父在世时父亲叮嘱他千万对西北道事务避嫌的说法,实在是小人之心了。
当然,眼下时局与祖父在世时相比亦是不可同日而语。
天灾人祸致使流民丛生,打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旗号的各路流民军此起彼伏,从安宁侯府撤离东都之前开始算,天子也已罢朝近三个月,臣子难见其面,朝政被宰相徐勉之把持。
就在他们回到夏州大半个月后,东都的靴子终于落了地。
据传回来的消息,江南道一股势力颇大的流民军一路北上,沿途已夺取三州,直逼京畿。罢朝数月的天子终于露了面,召集臣子廷议退敌之策。
宰相徐勉之当朝提议,言流民军来势汹汹,为提振军中士气,宜由天子御驾亲征,必能力退宵小。
而天子罕见地以“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怒驳了宰相,要知道,过去几年,天子与宰相意见相左几乎是不曾见过的局面。
夏州帅帐中,裴宵召各军将领议事。
“兔子急了也知道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