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似已嗅到梅花香。
从侧门取布料回来的学徒见了来人,认出沈家管事陈姨,面露敬意,放下布料,泡茶邀坐。
而后往屏风里走,和里面的人低语几句。
木凳随着那人起身发出轻响,很快,老板娘从里出来。
她穿一件青瓷旗袍,杏色披肩,玉簪挽起一头青丝,如从民国电影里走出来的女子。
保养得宜,看不大出年纪,若非陈姨在车上提起,景檀大概怎么也不会猜到,这位气质娴韵的老板娘已过了不惑之年。
听陈姨说,老板娘年轻时在欧洲留学,后又留在那边为好几个顶奢品牌工作,她设计出浸蕴东方古韵的服装在二十年前的巴黎时装周亮相,惊艳西方时尚界,至今还为人津津乐道。
后来回了京市,创立了这间手工服装店,预约定制的人络绎不绝。
十有八九的订单都被老板娘拒了。她设计只随己心,不愿过度迎众,开这间店也是图个清闲自在,若非投缘,不轻易为谁定制。
就连沈老也是卖了一把老骨头的人情,才让老板娘亲自为自己孙媳妇设计服饰。
眼下老板娘走至客人身边,含笑同陈姨点头寒暄两句,目光落到另一位年轻姑娘身上。
“这位便是,沈家新进门的夫人?”
景檀起身,同她问好。
身上大家闺秀的礼数教养尽显,难得没有世家小姐的跋扈傲气。
老板娘心中增几分好感,她多瞧了眼那明净如玉的脸庞,笑说,“跟我来吧,你的尺码陈姨早先告诉我了,这几件照着做的,上身试试效果。”
屏风后。
景檀换好衣服出来,老板娘简单为其描了点儿妆,领着她到墙面的全身镜一照。
天青色国风旗袍,领口是中式对襟,上半身精致手工刺绣,往下是鱼尾裙摆,轻纱绸布层叠铺出微微盛开的烟雨玫瑰。
镜中人腰肢曼妙,身形娉婷如天女落尘。
玉簪挽发,眉若远黛,双瞳静柔似琉璃。
饶是见了无数国际模特的老板娘也怔了好一会儿。
“从未见过谁与我的作品如此契合,”她盯着景檀看,移不开眼,称赞,“姑娘成就了我这件作品。”
陈姨也满意点点头。
因婚礼期间白色婚纱与中式婚服都已拍过照,这次在曦轩订做的三套另有特色,民国旗袍,明制汉服,以及唐代齐胸襦裙,景檀都试了一遍。
皆合身且惊艳。
作品得到远超意料的诠释,老板娘比当事人还尽兴,眉眼含笑欣赏着实在移不开眼,好半天才想起什么,转身去拿架子上配套的男装。
“这些是沈总的,”老板娘将面上那件浅灰色广袖斜襟长衫举到镜前,同身边景檀身上的齐胸襦裙正好一套,她笑着同景檀说,“沈总气质卓然,若是换上这件和你站在一块儿,真真是举世无双的一对璧人。”
景檀羽睫微顿,转瞬即逝,淡淡回以一笑。
或许是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期待自己作品的呈效,又或许太想看看这对璧人站到一起是何模样,老板娘不禁往门口望了望,“沈总还在路上?这假前下班高峰期,堵车最是麻烦。”
边上的陈姨听了,过来替景檀回话,笑里有歉意和遗憾,“原是准备回来的,澳洲分部那边临时有点儿事,回京市的日期就又延后了。”
“不过不打紧,衣服替他拿回去,照着尺寸做不怕不合身。”
新人试礼服,丈夫不到场实属少见。
老板娘听完了然,暗叹自己不该问,瞧了眼景檀神色,笑着圆话:“也是,新婚照新娘子漂亮最重要,男人都是做陪衬的,不试也罢。”
景檀低眸,浅浅弯了弯唇角,说是。
身边两位长辈很快转移了话头,无关痛痒的聊天,大约是中秋节到了,家里准备了什么馅儿的月饼,等等。
景檀绕着手里的衣带,抬眸望向全身镜。
方才老板娘和陈姨都一个劲儿地夸好看,这会儿自己静静看来,的确与平日太不同。
她平日不怎么打扮,在学校上课,穿衣服主要图舒适方便,突然换上这一身,还略感不太自在——
美是美,女孩子哪里会不喜欢漂亮的裙子。
就是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怅然。
景檀望着自己的脸,有一刻竟感到陌生。
听见陈姨叫她才回了神。
穿好自己的衣服从试衣间出来,那三套礼服已经装好了。同老板娘道了别,沿着来时的青石板街,往小巷出口走。
天色暗下来,奥迪还停在路口。
下午陈姨来接时已同她确认过,今年中秋在沈家吃饭。
街上一道道霓虹灯亮起,傍晚降温了,车窗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车内放着轻缓抒情钢琴曲,景檀坐在后排,渐渐感觉眼皮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