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只睡了四个小时。
昏昏沉沉中,我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向我迫近,仿佛置身于深海之下,又像是被困在醒不来的噩梦中。我强迫自己把意识从困顿的沉睡中拽出来。
我从床上惊坐起来,心脏兀自砰砰狂跳,害我惊醒的始作俑者正翘着腿靠在单人沙发上,伊路米·揍敌客,像一个来索命的孤魂野鬼。他好像根本没意识到及腰黑发、煞白的脸、黑洞洞的眼睛配上红色系的衣服这套组合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到底有多么吓人。
“啊,你终于醒了,我正想着是不是拿出钉子你会醒得更快些。”他没打招呼,用一种熟稔的语气说,活像我是他弟弟。
“你一直在这?”我抱住被子警惕地盯着他。
“没有喔,西索交代我至少要让你睡四个小时,所以我才等到现在。”他没有表情地用那双黑沉沉的大眼睛盯着我,直盯得我浑身发毛。“对了,你们刚才……很精彩。”
我现在的表情肯定也很精彩。
换做从前,我根本想不到揍敌客家长男居然能这样一本正经甚至连表情都没动过地说出如此令人想要钻到地里去的话,看样子还是听了全程。揍敌客的精英暗杀术难道就是用来听墙角的吗?这已经是第二次他听我和西索的墙角了吧?等等,他到底听了多少次墙角啊?
头好痛。我捂住脑袋,身为精英暗杀者伊路米的潜伏水平毋庸置疑很高超,而我的体力念力都所剩无几,加上西索混合着□□和杀欲的念干扰,这次我没发现他的存在实在太正常了。可是西索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不,他应该是知道的,只是他根本不在意被听全程,他忙着另外一件事呢。
“你……”我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何贵干?”
“我父亲很想见见你。”伊路米用那种诡异的爽朗语气说。
“我已经拒绝过一次了。在天空竞技场的时候。”我提醒他。
“他就在友客鑫。”他像是没听到我的拒绝继续说道,话里有一种不办成此事绝不罢休的固执。
我卡壳了一阵,“……为什么揍敌客家家主这么锲而不舍地要见我?我不是既没被追杀,也没有欠你们家的钱吗?”我皱眉想了想,“是奇犽的原因吗?”
“不是喔。”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我有些烦他的含糊其辞了,“我总得知道才能放心地赴约吧?”
“具体原因现在还不能说。如果你不放心去见他,他也可以过来见你。”伊路米说,语气里有种“你看我们已经很贴心了吧你怎么还这么不识抬举”的意味。
“不不不不!”我立刻打了个寒噤,“还是我自己去吧。”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这明显是个圈套,他利用了人类的心理锚点——当提出一个过分的要求时,人会趋向于选择另一个没那么过分的要求。可恶啊,不愧是难搞的操作系,这个揍敌客长子看来比我想象的更难对付。
“啊,太好了。”伊路米左手握拳敲了一下右手手掌,好像终于完成了一个艰难的任务一样松了口气,“这是邀请信。”他抽出一个信封站起来,看样子要走到床边来递到我手上,我除了一件西索的衬衫什么都没穿,吓得我伸手直接用引力把信吸了过来。
伊路米站住了,没有高光的黑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我忽然想起以前在戒备尔岛我也是用这能力抢他号码牌的,这么一来还真有点小尴尬。
见他还没有走的意思,我只好把注意力放在信上。信封是深灰色的,质感类似磨毛的大理石,风格很是冷冽粗粝。正面用朴素的黑墨水写着“致爱拉妮西亚·阿舒卡小姐”,背面印着暗红的火漆,应该是揍敌客的家徽,小小的火漆图案里缩印着枯枯戮山、黄泉之门和一个字母“Z”,连黄泉之门上的两条龙都清清楚楚。除了这个精雕细琢的火漆印之外整封信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
在信息时代,居然还有人使用这么传统的东西,真是古老家族的做派。我一边想着一边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卡片,以遒劲有力的字体写着几行简洁的字:
爱拉妮西亚·阿舒卡小姐:
我诚挚邀请你于9月4日或5日前往卡特蒙酒店1701房间做客。
请告知你抵达的时间,以便我们安排会晤。所有交通费及茶水费皆将由揍敌客家族为你支付。
若不能前来,亦请告知,以便我们择日再会。
席巴·揍敌客
还算客气,没有“亲爱的爱拉妮西亚小姐”“你诚挚的席巴·揍敌客”之类见鬼的客套话,好在也没有什么“我希望你不会拒绝我的邀请”——我印象里奇犽说他们家最经常写的是恐吓信。
“我9月5日上午去吧。”我对伊路米说。低头把那几行字反复读了几遍,我确定这位揍敌客先生没有透露任何邀请我去做什么的讯息。他会邀请我去干什么?肯定不会是喝茶打牌拉家常,也不是要杀我——要是席巴·揍敌客想杀我早就悄没声息地杀掉了,何必让他大儿子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