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92年的春天。
“有外人,两个……”
“快告诉族长……”
11岁的酷拉皮卡听到一个族人慌慌张张地向另一个说着什么。
他合上书,跟着族人朝村口跑去,那里已经围了好几圈人。酷拉皮卡登上两个板条箱,越过人墙看到了来访者。
他的第一反应是: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
一个金头发神情冷傲的女人,酷拉皮卡觉得她很漂亮,还有——他眯起眼睛,辨认出躲在金发女人后面的银头发小女孩,她看起来又瘦又小,黑眼睛瘦成了两个黑洞洞,她局促不安地看着明显表现出不欢迎的众人,肌肉绷得紧紧的。
窟卢塔村半个世纪没有外来者,难怪族人们这么戒备。不过这两个外来者似乎没有敌意,她们来这里做什么呢?
老族长呼哧气喘地跑过来,酷拉皮卡感到所有人的精神都紧绷起来,他看着老族长走到金发女人的面前,金发女人行了个古老而繁复的礼表示尊敬。
“我们没有恶意,”金发女人说,“我们此行是来向博学多识的窟卢塔族求助的。我的名字是凯瑟琳,这女孩是个……孤女。”
老族长眯起眼睛,“你恐怕没有报全名。”他尖锐地说。
凯瑟琳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她脸颊上的肌肉都抽搐了起来,“我已经和家族脱离关系了,不过要是您真的想知道……我姓杜兰达尔。”
年轻一辈的人没什么反应,倒是几个老人愤怒地喊起来,话语中充斥着“滚出去”之类的词。
“我不知这是不是好事。”老族长说,话语听不出喜怒。
“请您帮帮忙。”凯瑟琳偏头看了看银发女孩,后者蹲在地上全神贯注地看一朵新开的花,好像这辈子从未见过花。凯瑟琳又重复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救救她。”
她的语气和说话的表情都显示着她从未低声下气求过人。
“那么你拿什么来交换呢,年轻的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又看了一眼银发女孩,脸上的表情几乎是痛苦了,“任何东西。”
“那就请进吧。”
村子本来不大,每天传来传去的净是些谁家的鸡下蛋了谁家的猪拱了篱笆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连谁家娶了个外来媳妇生了一对双胞胎都能被村民津津乐道半年,现在窟卢塔族来了两个客人的消息登时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老族长、几个饱读诗书的长辈和凯瑟琳要在族长家里讨论。酷拉皮卡心痒痒的,既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怕知道了会被父母责备。他远远跟在后面,听到凯瑟琳牵着女孩子在说话。
“我要和长老们讨论一下……一些事情,你在外面慢慢玩?”
“我想和你在一起。”女孩子简短地说,她的声音好听得不似人声,怎么说呢,有点像……鸟鸣……
凯瑟琳看到了他,酷拉皮卡浑身一紧,就想跑开,凯瑟琳向他招了招手,“来,孩子……你能带她去玩吗?这会议她还是别进来的好。”
酷拉皮卡欣然答应,这时女孩子抬头看他,那目光中倒是没有敌意,可是也没什么感情,空洞洞的,好像两条隧道。酷拉皮卡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她头发银白,同色的睫毛在阳光下似乎是半透明的,皮肤还要更为苍白。她的胳膊肘瘦得凸出了骨头,衣服看起来像是她养母的,裤脚和袖子都卷了好几圈。
他尝试着跟她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酷拉皮卡。”
女孩报以茫然的表情。
“你没有名字吗?”
“我可能……有过……我忘了。”她说。
“那可以再起一个,起一个好听而且你喜欢的。”酷拉皮卡鼓励道,“你多大了?”
她摇头,“不记得了。”
“你的爸爸妈妈呢?”
“……不记得……”
“你的家乡呢?”
“我……”女孩困惑地想了想,“不知道。我的人生……好像是空白的……”
酷拉皮卡大感诧异,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年龄、父母、家乡?怎么会有人的人生是空白的?
“可能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像那个猴子一样。”他认真地想了想,想起以前读过的一个故事,“他一蹦出来,就有好几岁了。”
女孩终于露出个像是微笑的表情。“可能是。”她赞同道,“你有吃的吗?我觉得这花好像不能吃……”
酷拉皮卡睁大眼睛,看着女孩手里捻弄的一朵已经碎烂的花。“这花有毒啊!神明在上,你把它的花籽嚼碎了没有?!”
女孩吐出一颗看了看,“碎了,有点苦。”她平静自然地陈述道,舌头被染成了紫黑色。
“奇了怪了,”酷拉皮卡的父亲莱戈摘下手套,“吃了黑心红皇后居然还能活着……闻所未闻。幸亏小姑娘命大。”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