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是清白的,江昭一笑,心想她冯琛倒戈够快,竟然连夜就见了分晓。
看见下一页的内容,她更是讶然。
折子的后面,冯琛用金漆封上密札,江昭忙不迭地拆开,里面白纸黑字都是史珥科举案中受贿反诬顾寒舟的证据。
原来冯琛虽然和史珥狼狈为奸,但在密札上说不过是尽当年提携的恩情,这些年来心间有愧,所以将史珥借由大理寺冤假错案牟利的文书都备了一分,今日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既是当作史珥的罪证,也是当作她自己的罪证,希望陛下给她一个将功折罪揭举史珥的机会,等到绊倒史珥再伏罪自首。
江昭一笑,她也没想到冯琛如此雷厉风行,但思量他那日被她打量得惴惴不安的模样,想必是冯琛心中已经动摇了,只不过是江昭那一番话为她心中天平增了砝码罢了。
四更钟报时响起,江昭困意袭来,眼皮越发沉重,她才恋恋不舍放下冯琛寄来的文书,回身道床榻上继续睡觉。
但一掀开帷帘,她吓得倒退了一步,见床榻上已经躺着一个雪肌花容的小郎君,鞋子散落在床榻边,显然是刚刚匆忙间甩落的。
锦被勾勒出柔弱腰身,小郎君抬起一双雾蒙蒙的眸子,“奴来侍奉陛下.....”
江昭嘴角一抽,认出来这正是点绛轩的小侍从采香,今天从顾玉承那里,他还为她披披风来着。
他有一双猫一样的眼睛,楚楚可怜之下写尽了野心和欲望,宫中三千佳丽谁不想靠爬上皇帝的凤榻实现身份的跃升呢,他今日见到陛下时,就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媚眼如丝,可他今日偏偏碰到的是江昭,江昭半分旖旎心思也没有,完全当成安全事故来处理,直着嗓子唤来秋澄和宫娥们。
她是天子,床榻上突然出现陌生人还了得,万一他是为了行刺呢?
秋澄和宫女闻声而来,乌压压地跪了一地,侍从爬床一向是不举不究,她们也来不及细想,只好忙告罪“奴婢该死”
采香见女人们闯入将自己团团围住,羞得用被子蒙住脸,不但翻身做主子的幻梦粉碎了,连儿郎家的清白也不保了。
江昭见秋澄等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才悟出来采香的爬床不着一丝,不会身上带着利刃,也不会藏着毒药,没耐心地挥手道,“抬走抬走。”
采香羞得不敢从被子中冒头,宫人们连忙将人连着铺盖抬粽子一样打发走,江昭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响又起身道,“被子重新给朕换一床。”
竟然折腾到五更才睡安稳。
第二日江昭没事人一样上朝去了,采香爬床不成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后宫,采香没了脸面,第二日称病不肯去当差。
“采香,禾秀哥哥唤你呢!”
禾秀是顾玉承的贴身侍从,自然比他们品阶高些,素日里侍从们没有不巴结的。
采香蜷在床脚,用被子盖住脸,没好气道,“就说我病了谁也不见!”他哪里好意思出面,毕竟昨晚养心殿的人将他扔出来的时候,他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也不知道怎么赤脚走回去的。
丢死人了。
没过一刻钟,方才传话的侍从又跑到他门前,咚咚咚地叩门道,“这次是顾贵侍唤你,你也不去么?”
采香猛地坐了起来,眼中流露出嫉妒和不甘,但他深知胳膊拗不过大腿的道理,他一个做侍从的还不敢和主子叫板,只好急匆匆穿好衣裳,口中嚷道,“来了来了。”
他刚愤愤地一开门,就立刻被两个健壮地侍从押解住,采香被扭得生疼,眼泪都汪汪滴落下来,挣扎道,“你们要干什么?”
侍从们也没多话,直接将他押送到顾玉承跟前,采云慌慌张张抬眼看,正坐上是顾玉承,旁边都是不安分的小侍,指点着他窃窃私语。
采香梦醒一般,知道他爬床给点绛轩丢了脸面,仗着顾玉承一向好性,膝行两步去泪眼盈盈地求情,“贵侍绕了奴这次,奴在也不敢了。”
他丧家狗一般等着顾玉承饶过,小侍们也都安静下来,昨日陛下新将六宫协理之权交给顾玉承,他们等着看他到底是不是个能压住事的,后宫三千,每天几百件扯头花的事等着他处理,他又是出名的贤良性子,他们准备好看他的笑话。
顾玉承正呷一口碧螺春,指甲缓缓地蹭过杯托,并不抬眼看他,只是眸色冷冷地垂眸看沉浮的深绿色茶叶,轻声道,“拖出去,杖毙。”
采香如坠冰窟,登时吓得呆住,其他人也屏气噤声,采香早已经花容失色,哭喊着要拽他的衣衫,却被侍从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
他惶恐地看见手腕粗的刑杖,最后的理智早已经丧失,发疯一般骂道,“顾玉承这个靠爬床上位的贱人!在陛下面前装贤惠.......唔唔唔啊!”
侍从们看他慌不择言,早就将他的嘴堵住,但依旧能听到被压抑的惨叫声,顾玉承好整以暇地放下茶杯,笑着向身边小侍道,“今年的茶色比去年还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