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跪在冰冷的玉砖上，寒气顺着膝盖往上冒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细小的动作引发了腕间铁链的碰撞，在这个静的吓人的大殿内发出了叮当回声，上首那人像是被这声音惊醒终于有了动作。
一步一步，随着那人的靠近燕归的周边才不再是漆黑一片，可她未曾抬头去看那些景象，东宫内的一砖一瓦她已在图纸上看过千万遍，早就烂熟于心。
脚步声停，那人在燕归面前站定，殿内唯一燃着的蜡烛被他拿在手里，蜡液顺着烛台滑下滴在地上，几乎是擦着燕归的手落下，差一点就要烫着她。
“抬起头来。”
这人的声音好冷啊，就像这座大殿一样冷，燕归这么想着。刺杀，被捕，这一夜已经折腾的够久了，她实在没有力气去回应这个人。
“孤要你抬起头来！”
话是和动作一起出现的，燕归被迫仰起头，明亮的烛光就在她眼前晃让她看不清来人的表情，但那只捏着下巴的手过于干瘦，好似一把刀抵在她皮肤上让人痛得厉害，力度也足以知晓对方的愤怒。
“既然被抓住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便你！”
“想死？”对方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的手拂过燕归的面庞，作动意外的轻柔，“敢用他同孤开玩笑，孤要知道是谁胆子这么大！”
烛火偏离到一边，燕归终于看清来人，穆梓仪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却好似要通过这副皮囊去找另一个人，这一刻燕归便已知晓四爷推测预想的所有事情都将分毫不差。
“王家手里，太子殿下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血，竟记得我哥哥这么无足轻重的小卒？”
“你说什么？”
燕归分明能从穆梓仪的眼里看到一丝欣喜和慌张，她站起身，不再仰视他，“我哥哥，李玉，被太子殿下招为上宾，来时满家欢喜，爹娘都盼着他荣归，却不曾想等来的是他的死讯。我们李家本是名门却因为你落魄至此……”
随着燕归的走近，穆梓仪慌了神，接连向后退去，“孤未曾杀他！”
“不是你还有谁，有人亲眼看见我哥哥的尸首是从东宫运出！我想问问太子殿下，我哥哥这么一个忠义良善之人，究竟是如何惹了殿下恼怒非要取他性命？殿下不怕报应吗？这些年来丧在你手里的人没有在梦里找过你吗？午夜梦回之时你不怕吗？！”
“别说了！”
被阶梯绊倒穆梓仪摔在了地上，燕归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用力伸出手想要扯住他的衣领，却因铁链被绷紧而无法上前，“为何，你为何要杀我哥哥！”
“孤没有杀他……”穆梓仪说出这句话时像是已耗费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他整个人摊在地上，面上已满是泪水。
何曾不想救他的啊！穆梓仪仍记得那日李玉就跪在他面前，身上已满是血痕。他抬头望向自己时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干涸的嘴角便渗出血来。
“殿下，动手吧。”
穆梓仪手里握着王皇后塞给他的一把匕首，上面镶着红色的宝石在阳光下亮闪闪的，若是平时他肯定会拉着李玉欣赏这样漂亮的宝器，可是那一刻他整个人抖得厉害，泪水也如现在一般止不住的流下来。
“别怕，殿下。”这是他同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锋利的匕首没入李玉的心脏深处，穆梓仪被他抱在怀里，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共存于那华丽的宝石之上。
怎么会不怕呢？这么多年来穆梓仪常常被噩梦惊醒，梦到李玉因为自己坠入无间无法转世，因此他在佛祖面前日夜忏悔自己的罪行，只盼佛祖让他心爱之人能进轮回之道得以新生。
穆梓仪看向燕归，那张脸和李玉的脸渐渐融合在一起，他突然笑起来惊得燕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说得对，除了孤还有谁？他是因孤而死，孤没有杀他，但和杀了他又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