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山高耸入云且山路崎岖,即使横波自幼习武,也花费了两三日才到达山脚的碧云镇。
然而此刻才是横波最为茫然之时,自五岁上山算起,这已是横波这十几年来所到达过的最远的距离。
这时,前方两人的交谈吸引了横波的注意。
“听说张娘子的酒铺又上新酒了,这可不得去看看。”
“我媳妇最爱张娘子的桃花酿了,算算时节,莫非就是桃花酿罢,那我可得给她捎两瓶回去。”
“那是女人家爱喝的,咱大男人就该喝烈酒。”
横波敏锐地抓住了“桃花酿”三字,沉思间不由随着二人来到了一间酒铺前,兀自看着眼前场景怔愣出神。
酒铺前有一不过标梅之年的女子正挽起衣袖为酒客打酒,女子五官明艳大气,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想必就是这酒铺的主人张娘子了。
明明不像,可横波看着她突然想起了阮望舒,阮望舒人如其名,是一个月亮一样温柔的女子。
横波刚来碧云山那段时日,由于刚刚经历了一系列变故而极度缺乏安全感。清虚子本就不会带孩子,柳氏要负责山上所有人的生活也是有心无力。而那时也才不过豆蔻的阮望舒则是主动担负起了照顾横波的重任。
横波那时虽然年纪尚小,却已十分具有攻击性,这性子不知折磨了阮望舒多久。
然而每当她以为阮望舒再也不会管她的时候,阮望舒却永远都只是那样包容地笑笑,然后摸着她的头说:“我知道,我们阿钰其实最乖了,只是现在心情不好,没关系的,师姐会一直陪着阿钰。”
久而久之,横波就这样,渐渐被月光消蚀了伤人的棱角。
想起往日,横波蓦然一阵心痛。
“姑娘,姑娘你怎么哭了?”
待横波再回神时,眼前是张娘子疑惑又无措的面容,原来她已在此处驻足良久,刚刚还蜂拥着买酒的客人早已经散去。
面对张娘子的询问,横波敛了眼角的泪意,沉默着摇了摇头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她在这一刻,才深刻地感受到,师姐是真的离开了。
横波虽十几年来第一次下山,但在山上时也曾缠着阮望舒讲了许多山下的趣事,加上临行前柳氏细细的嘱托,倒也摸索着找到了休息的客栈。
用了些饭食又示意小二要了一间房,横波便上去休息了,可能是由于前几日在山上恐有猛兽袭击而一直不敢睡的太熟,这一觉便睡的很沉。
然而,一觉醒来本该神清气爽的横波在半夜便突然从梦中惊醒,还不及回顾刚刚的梦境便感到浑身酥软。
这状态绝对不正常,横波没想到以前从师姐捎回来的话本中看到的打劫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料想是今天所用的饭食被下了药,连忙驱使全身内力化解,了药力。
此药应当只是普通的迷药,不消片刻,横波便已无大碍,她料想下药之人必有后招,便仍躺在床上假寐。
只是她实在想不通,自己才刚下山,与这里的人无冤无仇,怎么就遭遇了这档子事。
只能说横波还太年轻,不懂什么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果然,不过片刻,客栈的楼道间便传来深重的脚步声,粗略估计至少有四五人。
其中一人吩咐了一句,剩下几人便四散去各个房间。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加上这群人几乎就在横波门前商议,横波便清晰地听到了那人说的是:“我们分头去找人。”
既如此,横波便暂且按兵不动,看看这群人目的所在。不一会儿,便有一人径直打开了她所在的房门,那人见床上躺着的是一个美貌的小娘子,又四处搜寻了能藏人的地方,见房内没有别人便准备离去。
只是不待横波舒一口气,那人余光注意到了床头矮几上的被布包裹住的长剑,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他猛地上前几步,眼见就要抓住那把剑,突然,一只细白的手先他一步按在了剑柄上,他一抬头便见刚刚还在熟睡的小娘子正用那双清凌的眸子不带任何感情地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