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宫内,春寒料峭。
放眼殿中左右无人,唯有龙袍青年立于正殿,俯视着榻上少妇。
帝王眼神凌厉,落在柳乘月渐渐隆起的小腹上,神色阴狠仿佛是要杀人。
“乘月,可有何话要说?”他语气清冷,回荡在大殿中,久久未绝。
柳乘月垂眸捂着小腹,止不住的恶心感再次传来,使她忍不住干呕两声。
她知道自己瞒不住,终有一日会被他发觉。可现下人为刀俎,她亦未有什么对策。
“臣妾未对不起陛下,是陛下对不起臣妾。”她紧紧拽着被褥,止不住心底的埋怨,怒意滔滔袭来,被她强行咽下。
“这孩子对陛下有利,望陛下深思。”她起身颔首向皇帝行了跪拜礼,俯首在地,掩住心底的紧张。
她能感受到这孩子的存在,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寂寞深宫,如若有他相陪,便不算太苦。
皇帝深思片刻,便将柳乘月搀扶而起。
“乘月说笑了,既是你的孩子,朕必将他视若己出。”他嘴角藏笑,眼底的戾气顿然收敛了几分。
君湘眉间轻皱,狗皇帝纳柳乘月本就为显皇恩浩荡,为了表面功夫还要一连数日召她侍寝。说是侍寝,不过是一个宿在书房,一个将就在偏殿罢了,麻烦得两人整宿不得安眠。
现下她既有了身孕,便可对外说是盛宠之果,二人也正好可借此避免掉这些麻烦。
只是这孩子毕竟非他所出,以他的手段,保不住日后会一个找个什么意外让着孩子早夭。
君湘不解,为何注定是死局,柳乘月为何还要执意将这孩子留下。
“难道?”她忽然想到另一种猜测,再串起整件事来,线索便清晰了不少。
君湘微微摇头,看来她还是猜错了,结局非是无奈,当属必然。
她看向眼前柳乘月,见她眼底黯淡无光,埋首苦笑,不觉轻叹。
接下来的场景都若走马灯般快速闪过,皇帝给她数不尽的赏赐,夜浮白始终同她维持着距离,却时常默默关心,一面想方设法送些吃食玩意哄着她,一面数着日子,同皇帝周旋,幻想着早日接母子二人回家。
十月胎期之后,幼子降世,她眉间轻笑多了不少,平日里偶然听见几句玩笑话,便也会嘴角一咧,捧腹憨笑。
众宫人以为她当了母亲,性子温顺了许多,平日里来往也渐渐多了,关雎宫再无了平日的冷清,渐渐热闹起来,甚至时常可见几位嫔妃嚷嚷着“三缺一”来邀她在宫中摆上一桌。
天灾之时,她也会响应皇后勤俭度日,出入之时皆披麻衣。
三年过去了,皇帝来关雎宫的日子渐渐少了,柳乘月也同后宫几位嫔妃打成一团,在皇后被废之时,也未曾落井下石,反倒为她怜悯求情,为她换来一份体面。
人们渐渐忘了曾说她是妖妃,群臣之中,递上来的奏折之上,称赞贵妃娘娘贤良淑德,三皇子敏而好学,可堪中宫、太子之任者甚多。
回望这些场景,每一次皆是看似温馨,每一次都见她笑得明艳,却每一次都透着些莫名的伤感。
终于,一如先例,君湘来到了那扇紧锁的门前,轻轻扯了扯门上锁链,却被煞气灼伤,一瞬将手收了回去。
她望着这煞气环绕的石门,猜到此等封印至少在地阶以上。却还是一咬牙,将全身灵力汇集在手上神笔中,回想着初代绘梦师交给她的咒语,拼力一试。
可眼见使出的灵力全然被吸收,门上煞气未减,偶然可见紫电盈盈闪烁。
她喘着粗气,打坐调息。看来以她如今的修为还不足以对抗地阶封印,可柳乘月毕竟修炼百年,放眼冥府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鬼差来助。
孟婆太忙,黑叔白叔正出着外勤,新晋的几名鬼差修为又不够。
“不能再麻烦小公鸡大人罢。”她鼓着腮帮,垂眸细思,正当她想着对策之时,神笔之中却骤然闪出一小团光亮。
那团光“嗖——”的一声飞入君湘身前,渐渐化为了一个素色身影。那人长发微披,衣袂随风摇曳,伴着流光绕身,足尖轻轻点在地上,如若天神下凡。
他睁开双眼,眼神冷冽若寒霜,提腕对着天边轻轻一挥,便将判官笔招出。
封阳一个眼色,君湘便提起神笔,学着他的动作向神笔绕着身后,将丹田中全部灵力顺着经脉汇入掌心,再将神笔猛然甩至身前,向着那封印攻去。
封阳将判官笔落在东面,君湘便将神笔落在西面,二人动作相合,天衣无缝。
君湘不觉看向封阳,见他神色严肃,便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心底乍现,脑海中猛然显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将军可愿随我阵前破军,杀他个片甲不留?”识海中的自己将一柄长枪抛给了身前那个身着铠甲的身影。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依稀可见长发随风飘飞,伴着战马嘶鸣,身后是一片尸山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