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玄棠殿。
龙案上,昭东帝撑着头坐起身来,看了快一宿的奏折让他现在有些昏沉,清醒了会,昭东帝把高总管从门外喊进来,问他:“现在几时了。”
高总管恭敬回道:“回陛下,寅时了。”
昭东帝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让闻家那小女进来吧。”
宫殿外天寒地冻,没了时间概念闻若弦也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站了多久,好在天上的雪没再下,不然她现在大概比房沿边结的冰溜子一样了。一夜没睡加上被风吹了一晚上,闻若弦脸被吹地生疼,身上的寒意比外头的风还凉,让门口的衙内忍不住对她生出几分钦佩。
终于,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变亮,闻若弦看见面前大殿的门被人打开,高总管缓缓走出来朝她开口,语气算不上好:“陛下宣你进去。”
闻若弦这才呼出一口气,用力抓了抓被冻僵的手指,有些化掉的雪打湿了她藏蓝的裙摆,地面的温度还在不断地往脚底冲,闻若弦缓了会,抬脚跟着进了玄棠殿。
殿内烧了火炭,暖气扑面的瞬间,闻若弦压下颤意。
昭东帝坐回了龙椅,脸上不像闻知楠一样满脸胡须,脸色白净红润,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在两年后病逝的人。
闻若弦走近了些,朝昭东帝跪拜行礼:“臣女闻若弦,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东帝抬手,语气间满是装出来的和蔼:“朕从昨晚忙到现在,这会才请闻小女进来,该不会觉得朕在故意刁难你吧?”
“陛下说笑了,是臣女自愿在外面等。”闻若弦站起身,藏起锐利的目光,仰首与昭东帝四目相接,“臣女来有一事相求,还望陛下成全。”
昭东帝不经觑眼,他前几日刚下达赐婚诏书,现在怎么说算是他半个未过门的儿媳,可是从进来到现在,闻若弦都是以‘臣女’自称,刚才行的也是君臣之间的跪拜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盯着闻若弦清冷的视线也变得有些狠厉,他扬手示意闻若弦继续。
“臣女想向陛下请命,前往边关,镇守北境。”闻若弦扫过昭东帝微蹙的眉心,神色依旧继续道:“从一年前开始,北凉多次无视我国设防,屡次来犯,从江水开始打回了十余里,我朝竟然无一人敢与之抗衡,百姓民心惶惶,如若再这样被打下去,只怕失了民心。”
话音落下,大殿内气压骤降,如果是上一世的闻若弦,只怕话还没说完就会被这天子威严吓得噤了声,可到底是当过皇后,还活过两世的人,这点场面不足以她被震慑住。
昭东帝没说话,闻若弦也不急。
不多时,龙椅上的人再次开口,语气里已然没了刚才的和蔼,“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朕若派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上阵杀敌,那北凉贼子岂不以为我玄齐无人可用?!”
闻若弦轻笑,拱手又鞠一躬:“臣女自是知道,只是前几日我无意听见阿父说,北凉王的二子沈珩,亲自率兵前往北凉的边境,有攻城之意,那沈贼骁勇好战,迄今为止没有败绩,臣女也是担心陛下,担心百姓的安危。”
沈珩会带兵打仗是真,也的的确确亲自率兵去了北凉边境,至于骁勇善战,闻若弦倒是不知道。
依稀记得,玄齐和北凉的一次战争中,当朝皇帝夏邑呈凯旋而归,普天同庆,沈珩被万剑穿心至死,尸骨被曝晒在城墙上一月有余直到北凉灭亡,消息才被带回京城,传进了闻若弦的耳朵。
闻若弦在心底摇了摇头,好一个温润如玉,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有幸和这位北凉二皇子正面交锋。
“陛下,卯时一刻了,该早朝了。”高总管见气氛不对,出言提醒。
昭东帝轻蔑地撇了眼站在中间的闻若弦,“你突然请命镇守边关,朕清楚你的意思,既然你执意要去,朕便允你去,只是,朕要你立下军令状,”昭东帝示意高总管取出圣旨的锦绸,开始书写,“朕要你立下这个军令状。”
“闻武将之女闻若弦立状,携玄齐二十万大军前往汝州镇守,击退北凉收回城池,违者,收回闻府从一品官位,上交虎符,罚黄金十万两。”
……
又落雪了。
闻若弦从玄棠殿出来抬头看向灰沉沉的天,空气中氤氲了些许潮湿,只怕一会还会要下雹子,她收回视线,一道熟悉令人憎恶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里。
六皇子夏邑呈。
“闻姑娘今日怎有兴趣来了这玄棠殿?”夏邑呈长着一张翩翩君子的脸,说话的声音也温和,却让闻若弦觉得此人无比厌恶。
夏邑呈顿了顿,“难道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闻姑娘大可和我开口,既是我央求父皇提的亲,断不会亏待了姑娘。”
闻若弦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她的意见要是重要的话,就不会不经允许,私自去和皇帝求亲,简直虚伪至极。
她不急不慢,缓缓看向夏邑呈:“怎会,只是这北凉愈发嚣张,有吞并我玄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