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白霜月养在白家后院,虽然备受冷落,但偶尔也能从嘴碎的婆姨和仆从那儿听说一些前堂之事。
白家虽然势利,但是她此前未曾听说白家对首辅有什么不满,更何况在自己出嫁前白父都是明面上巴结陆暮知,怎么会在自己出嫁这短短几个月性情大变,一转头跟着张丞相去陷害首辅?
即使白绮梅想要嫁给张丞相,白国公也不至于是非不分到如此明目张胆地跟首辅作对,更何况如今两人已经退了婚,他在张丞相那边也只能算是吃力不讨好,又何必费尽心机设这一个甚至不算局的局?
白霜月不明白白父的目的,只能猜他这是针对自己而来。他恨自己夺走了嫡女的东西,又怕自己将来会踩在嫡女头上,所以不惜鱼死网破也要毁了她。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比我们想的更复杂,也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
陆暮知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打断了白霜月翻涌的思绪。她略有怔愣地看向陆暮知,对方依旧是神色自若的样子,轻浅开口继续道:“朝堂之争,在外人看来很是复杂,但其实最为简单,无非金钱名权,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他顿了顿,幽幽叹息一声,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无奈:“当一个人拥有太多,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好像坐在金山上,落下去不是摔死就是被豺狼虎豹拾去,只能继续朝上爬,哪怕已经厌烦了这一切。”
白霜月听出了陆暮知这话外之意,她迟疑片刻,小心问道:“夫君......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我拥有这一切太久,自然对一切早已厌弃。”陆暮知和白霜月对视,眼神温柔而认真,“有欲才有求,如今我最想求的已经求到,其余一切都不重要了?”
“最想求的?”白霜月好奇,“是什么?”
“......”
陆暮知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那样看着她轻笑起来,随后深手撑住额头揉着太阳穴,向她的方向倾斜了一下身子,另道:“娘子可知,那日为何太子殿下会及时赶到三皇子殿么?”
这个问题问得让人有些生疑,白霜月迟疑着道:“不是夫君叫浑言去请了太子殿下......”她话说了一半便想到了什么,闭上了嘴。
陆暮知轻笑着摇头:“想必娘子也想到了,太子殿下为东宫之主,尊贵仅次于天子,不过是一件散播在大臣与宫人之中的谣言,浑言又不过是首辅的影卫,怎么能请得动太子殿下亲自出马。”
“难道......”白霜月心中“咯噔”一声,“太子殿下是......特地来的?”
她想起那日析言说“不过这宫中的风云瞬息万变,从来不要想着能依靠谁是最好”,不由得一个激灵,心觉这话中的深意自己竟此刻才想到。
太子何等尊贵身份,竟然会屈尊降贵亲自处理宫廷小事,这其中恐怕有什么更深的缘故。
“我在外人看来和太子为同一阵营,寻常人只会觉得太子殿下是为了保我。”陆暮知不急不缓继续道,“可是以三皇子的身份,无论是想阻止你回殿,还是阻止我去请示太子,都轻而易举。”
白霜月皱起了眉头,右眼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低声道:“所以......三皇子是特地让我们去找太子的。”
“不如说,太子是特地来的。”陆暮知凉凉一笑,眼底浅蒙上了一层阴霾,“说到底......”
他没有说完,话音戛然而止,只剩马蹄声和车轮声交替回响在耳边。
白霜月自然知道他接下来的话是什么,太子特地为此件小事前来,若非相助,只能是因为他将陆暮知当成了威胁。只是陆暮知位高权重,哪怕是太子想要除之以绝后患,也只能剑走偏锋,在暗中使绊子。
这种事情人皆心知肚明,但却不宜说出口,烂在肚子里最好,但这骤然的沉默还是让白霜月心头一紧。
她张了张嘴,最终决定不再追问,有些愧疚道:“是我连累了夫君,若不是我那日去了那茶楼,一切都不会......”
话音未落,陆暮知骤然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嘴唇撞上温热柔软的触感,白霜月睁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后又不争气地红了耳根。
她嘟嘟囔囔半天,勉强挤出一句:“夫君又捂我嘴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许嗔怪之意,语气中带着些小猫挠痒似地撒娇,听得陆暮知喉头一紧,过了半晌,才低声道:“我不愿听到娘子说这些话,只是因为这些事情与娘子毫无关系,全然是嫁给了我才会发生这些事,若说连累,也是为夫连累了娘子。”
“怎么会是连累?!”白霜月听到这话,急得忘了矜持,抓下陆暮知覆在自己嘴上的那只手,睁圆眼一字一句认真道,“夫君将我带离白家,这是我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如果不是夫君,我恐怕会,会......”
她本想说“日日生活在忧愁苦恨之中”,但想直到新婚夜前她也不知道陆暮知身份,还为此失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