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端美人侍寝,次日晌午皇上赐下的赏便到了弦风阁,御前来送赏的仍是昨日晚间前来传喜讯的小太监。
小太监捏着端美人身侧冬禧递上来的精致荷包,微不可查地掂了掂分量,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端美人出手大方,他自是将话都捡好听的说。
“端美人,皇上库房里的云锦里头,奴才瞧着赐给您的是最鲜亮的几匹,想来是美人得皇上看重,正是这样光丽灿烂的锦缎才配得上美人您呐。”
一番话说得连弦风殿内的宫人们都面上带着光,端美人虽仍保持着矜持之色,笑容中却也已难掩得意。
“奴才御前还有差事,便不多叨扰美人了。”
御前的人收些好处不打紧,只是要清楚自己是皇上的奴才,与后宫的妃嫔们交往过密可没什么好处。
小太监冷眼瞧着,皇上对端美人态度实际上也不过平平,他面上虽客气,心里并不对端美人高看几分,当下也不多待,便匆匆请了辞。
殿中的端美人再三抚了抚案上云锦,吩咐宫人好生收进库房,待有配得上这布料的好衣裳样子了再拿出来使着。
身侧的冬禧满脸带着讨喜的笑,适时地递上奉承:“主子,奴婢瞧着满宫里得宠的多是明艳的女子,定是因为皇上喜欢,这赏赐是皇上的心意,主子莫辜负了,往后尽管打扮得更亮眼些。”
端美人回想起请安时的情形,有了几分意动,更觉得今日心情格外愉悦,难得的神采飞扬起来。
“冬禧,今日不必请安,可在殿内闷着也实在无趣,你随我出去逛逛散散心吧。”
正是秋日里,宫中各处的景色都难免萧瑟些,不过这菊花开得正好,御花园里的各色菊花得宫人们精心照护着,应当有些看头。
且冬禧知道主子今日心情大好,定然极有兴致看些新鲜别致的东西,当下朗声回话道:
“奴婢方才去御膳房领早膳时恰巧听膳房外的奴才们说起,御花园里刚送去几盆花房新培植的玉壶春,花色玉白,高贵雅致,正合了咱们主子的气度。”
端美人心下一动,立刻便说要去瞧瞧。
只她素日喜欢清净,即便今日得意,出行也不愿大张旗鼓,于是也未要旁人跟着,只吩咐冬禧一人随侍便往御花园动身了。
刚行至外围,在浓香馥郁的丹桂树下驻足了片刻,便听得葱郁浓密的花树掩映之外,两个看不清身形的洒扫宫人行迹鬼祟地停住了脚步,窃窃私语起来。
看着竟不像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样子。
端美人面露狐疑,立刻对冬禧使了个眼色,两人便稍稍侧了侧身,借草木遮掩身形,并不发出什么动静。
于是依稀听得那头两人压低了声音交谈起来。
“主子吩咐你的事可办妥了?”
“姐姐放心,主子给的药液无色无味,洒在那盆玉壶春上瞧不出什么不同来。”
端美人二人立刻反应过来必是撞破了什么阴毒之事,听着竟是与她们此行要来瞧的玉壶春有关,更心生警觉,凝神细听起来。
“主子说了,花房新送来的花品里只那几盆玉壶春贵重别致,端美人来了必会瞧瞧,即便碰了那花也不过起几日疹子罢了,便是太医诊治也定只当是寻常过敏,必不会牵连到你。”
万不曾料到竟听得这阴谋诡计是冲着自己来的,端美人眼中露出惊惧之色,心思更是一懵,只是她尚未来得及作何反应,对面二人已转瞬间不见了身影。
只最后模糊地听得一句“尚书府不会亏待了你家里人的。”
冬禧眼下也是全然愣住,讷讷道:“主子,宫中只有宜美人出自吏部尚书府。”
端美人显然也想到了,此刻已是怒火中烧:“定是她,我入宫以来不曾与人结怨,郑美人年纪尚小,我若起了疹子不能侍寝,这恩宠自是要轮到她头上了。”
尚在闺中时便听说吏部尚书府上的嫡小姐素爱掐尖要强,昨日请安她也不曾与宜美人争什么风头,不料她只是先得了皇上的喜欢,宜美人便容忍不下了。
往日只当她行事张狂,不曾想她竟还如此毒辣,容貌是宫中女子最看重的,她竟无冤无仇便要对自己下此狠手。
端美人面上闪过不同往日的厉色,冷静下来细细梳理思路。
方才并未看清那两个宫人身形样貌,眼下便是人在面前也是指认不出来的,若仅凭自己一面之词,即使证明了玉壶春上果真被用了药,也定不了是宜美人犯的罪,反而打草惊蛇。
虽不能在皇上皇后面前光明正大讨个公道,但日子还长着,自有她讨回来的时候。
入宫前娘亲说的不错,宫中果真是藏污纳垢之地。我不害人,人便害我。端美人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定了定心神。
“冬禧,我们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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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祥宫正殿。
小旭子一路小跑着回了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