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躺在治疗室的床上的时候,脑子反反复复播放着一句话:不干了!
以致于连大夫叫她都没有听到。
季晓清看到知夏气鼓鼓的样子,心道:怪不得,这是气火攻心啊。
“季大夫,需要帮忙吗?”
知夏被甜腻的女声激得回了神,但是她背对着身后的人,看不到是谁,约莫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护士,心想,年轻真好。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她这个…嗯…问题不大。”
知夏这次仔细听了这个医生的声音,声音很好听,感觉也挺年轻的。是知夜的师兄来着,应该比知夜也大不了几岁,但是自己之前好像从来没见过。
护士带上门走了,再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季晓清准备器械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不是知夏第一次做这个门诊手术了。
上一次是大二的时候,知夏怕死了,要在耳朵后面拉一道口子还不能打麻药,拉完还不给缝死得等它自己慢慢长好,光是想想就觉得害怕。
那手术刀划过皮肤的声音和痛感,知夏至今都能记起来。最痛的是医生的那句:怎么现在才来?这都恶化了,这次处理好了三个月后再来一次把里面长的东西切出来。早点来只挨一刀就行了,你这都给耽误了。
知夏当时不懂,没有在意,之后意识到不对劲跟妈妈说,妈妈却满不在乎地说是长个粉刺而已,别太矫情。知夏就也当自己是小题大做了,直到那天洗澡时,创口感染破掉了,流了很多血,知夏才赶忙去了医院。
耳后脓肿,不是什么大病,但是会复发,无限次复发。
医生给知夏处理创口时,知夏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一声不吭。无限次复发,这样的诊断说明足以让知夏冷静下来忽略伤痛,因为这意味着,她此后还可能要承受无数次这样的痛苦,顺带想起自己每每向母亲求助时她的不屑一顾。
处理的过程中,大夫曾停下手上的动作问知夏:“不疼吗?”
“疼。”
“那你怎么一点声都没出?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安静的病人。”
给知夏处理的大夫从医十几年,哪个来处理耳后脓肿的病人不是大喊大叫,有的甚至哭着求大夫给打点麻药。感染的地方要切开彻底清理干净才行,打麻药也无济于事,因为还没等麻药起作用,可能就跟着脓液和淤血一起流出来了。医生们都见惯了这样的病人,都只是安抚两句,加快速度处理完。
疼,很疼的,没有被麻醉过的皮肤被刀子划过,被双氧水反复冲洗,将感染的脓液从皮肤组织里清理干净,纱布和棉球一遍遍刮擦切开的皮肤,怎么可能不疼。
可是疼就一定要喊出来吗,喊给谁听呢。
“可能会有点疼,疼的话…”
“那你轻一点好了。”
季晓清捏紧了手上的器械,已经身经百战的他却像要鼓起很大的勇气似的。
这样的小手术他做过很多次,大人小孩没有一个能一声不吭忍下来的,尽管他们在之前会反复给病人做心理建设,但是没有麻药确实不好受。
往常不管是什么样的病人,他都只当是他们的正常发泄,他能做的就是尽力把创口处理好,免得他们以后再受一次这种罪,但是现在,他看着面前病床上这个孤单又倔强,看似毫不在乎的背影,突然不敢了。
知夏见身后的人没有回话,心想是不是吓到人家了,也可能才进医院没多久?这次是知夜特地找的这个大夫加的号,可不要给人家难堪才好。
“没事,我不是第一次做这个了,我知道什么样。”知夏试图安慰到,“而且我这个长了很久了,过去疼痛期了,已经不疼了。”
季晓清听出知夏是在鼓励自己,很快就调整好情绪。
时代在发展,医疗在进步。现在像处理这种脓肿,已经有专门的吸引器来辅助了,减轻了不少患者的痛苦,再加上知夏确实已经过了疼痛期,所以并没有第一次那么难熬。
处理完知夏从病床上坐起来,季晓清收拾完刚刚用过的器械和纱布,摘了手套扔进垃圾桶。
知夏这才注意到,这个医生有点帅。
季晓清187的大高个被白大褂衬出了完美比例,骨节分明的手更像是天生就是拿手术刀的,一双丹凤眼虽然被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些许,但并不影响对他颜值的判断。
安知夜什么时候有这么帅的师兄了?
季晓清收拾好转身对知夏说:“今天可能会有点疼,明天这时候来换一次药,之后隔一天来一次就可以了。一会给你开一点消炎药,吃七天就差不多。洗脸洗头的时候注意点,不要沾到水。最近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按时作息不要熬夜,还有,保持心情愉悦。”
知夏道过谢,拿了就诊卡准备去拿药,却又鬼使神差地转身问道:“明天来,你在吗?”
“嗯,在。”季晓清将写好的病历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