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零零七年,夏,七月
“轰隆——”
雷电一闪而过,遥行蓦地被惊醒,起身愣愣看着窗户外面倾盆而落的暴雨,狂风大作,击落在玻璃上噼里啪啦,雨珠连成一线又被打断,没入而下。
好长一段时间中,她都在沉默,双手垂落床边,头发松垮散开,整个人隐在黑暗中,了无生气。
遥行看了眼身旁熟睡的母亲,大抵是这两天真的太累了鼻息间发出轻鼾声。她悄无声息的走出房门,独自一人像个孤魂一样游荡在街上。
农村晚上没有灯光亮着,一眼望去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风势渐大,有些孱弱的小树被卷的像是要被吹断般摇摇欲坠。
遥行出门就随手拿了把伞,撑开后才发现是把断杆的,只能勉强用着,怀里还抱着刘明芳女士最爱的那盆山茶花。一路艰难走着,白天还干裂的泥土这会子在雨水冲刷下变得泥泞不堪,遥行脚上那双鞋被黄泥裹得漏不出一点原本的颜色。
她漫无目的打着歪歪斜斜的断伞走在石子公路上。
募的,有束车灯从后方隐约打了过来,光源由远及近的从微弱豆光变的澄亮,遥行懵懵看着前方亮起来的地方,目光所及之处都大亮氲着雨气如雾般遮笼这片土地。
她以为这光不过是偶然一瞬,片刻就消失,没想到车子停在了她身旁。
是辆半新半旧的面包车,车窗推开露出张遥行再熟悉不过的脸,但这人此刻似乎和她一样,一样的面色灰青,一样的没什么生气。
遥行停下来,目光怔怔地看着男生,少年的目光平静如水。
“丫头,下这么大雨,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雨声嘈乱,李生扯着嗓子在一旁喊问。刚才温立老远就说让他停下来,他本来不是多在意直到车子越开越近时才注意到这小丫头。
遥行回神,慢慢摇了摇头,手随意朝一边指了个方向说:“不用了,我家就在那儿,很近,一两分钟的路。”
“——你说什么?”李生没听清她说什么,胳膊肘怼怼温立又问,“这丫头说什么?”
温立在一旁没出声,反倒是一直盯着女生,目光渐幽。或是女生身上与他雷同的悲伤亦或是她真的眼神空洞的让人不忍,温立太清楚这种感受于是仅仅对她微微颔首,刚要说注意安全之类的结束语时目光忽然落到她怀里抱着的花盆,树枝光秃发枯。
“这是山茶花?”
他嗓子里像是含了口沙子,声音粗粝干哑。
遥行点头。
深夜,雨大风也大,女生穿着单薄站在雨中虽然打着伞但身上衣服依旧被打湿,短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整个人好不狼狈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
温立顿了顿,“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办,我们的车灯给你照着,你先回家。”
他不过是寻常语气,但不知道触到她哪里轻易被勾出红眼眶。
遥行鼻头泛酸感觉自己眼前有点模糊后立刻反应过来,强忍着即将破土而出的哽咽低头冷淡道了声谢,然后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李生只听清温立说的话,车子刚掉好头便见这姑娘匆匆离开背影透着倔强嘴上嘟囔一句:“嘿,这姑娘连个头都没回。”
挡风玻璃上雨刷器一刻不停歇的工作,奈何雨势太大收效甚微,女生的背影被雨水和灯光洇成模糊白色映在挡风玻璃上,温立身子懒懒朝后靠了靠淡淡道:“不回头才能往前走。”
李生顿时噤若寒蝉,他知道姐夫的突然去世对外甥的打击很大,两个月了温立只一个人呆在老家旧房子里,颓废的厉害。
盛夏的雨急躁之中总混着点热意,温立轻车熟路的从李生车上摸出盒烟,刚拿出一支就被李生眼疾手快的夺过去。
“你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的,开始抽起烟来了!”
温立不甚在意,凭空从兜里摸出根皱巴巴的劣烟他捏捏,有点受潮。还是点着噙在嘴边,沉沉吐出几圈雾气:“……舅,明天我们就回,九月份市里还有一个奥数竞赛。”
李生本就是受他姐姐之托来接温立回去,现在听他这么说心里却咯噔一下,措辞几番才道:“你爸这事和你没有关系的,是那个肇事司机的事是他闯了红灯才出的车祸。”
“嗯,我知道。”少年不咸不淡的应声。
“你别这样!”李生急了,“是,你那天是和你爸吵了一架,可后面发生的事谁能想得到?吵架是平常事谁家没个拌嘴的?车祸属于意外,你不能因为意外就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这是在犯傻!”
指尖的烟燃过了三分之一,灼热感逐渐明显。他手指本能瑟缩一下,语调没什么起伏说:“他平常基本没脾气,唯一的执着的就是我能学业有成,如果那天我和他好好聊,他就能晚点出门也不会满身怒气的不看路——”
李生嘴拙,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反驳的话,一时僵持不下。
少年目光